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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蓝的微光在爪心跳跃，冰冷光滑的触感渗入骨髓。韩信哆嗦着（一部分是冻的，更多是被那矮鬼最后拍那下烙印的诡异刺痛感刺激的）重新紧攥住那枚“通玄妙引灯”残片。灯牌核心那点蓝芒在鬼市晃动的昏黄光影下显得越发微弱廉价。拍肩的疼、矮鬼最后那句半威胁半提醒的沙哑嗓音、还有那浑浊黄光里闪过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干扰，像几根冰冷的针搅得他心头发毛。
西北角？百鬼易所？他需要的东西？是指引还是陷阱？可这鬼地方黑烟瘴气，不辨方向，刚才矮鬼滑溜溜的身影消失在人流（鬼流？）里，仿佛从没出现过。
“草！死马当活马医！”韩信啐了口唾沫（呸出去全是带着铁锈味的河水腥气），龇牙咧嘴地揉了下刺痛的肩膀，低头看爪。那灯牌微弱蓝光在污垢覆盖下像快断气的萤火虫，指望它照明纯粹瞎扯淡。他把心一横，如同捏着个护身符（或者烫手山芋），凭着刚才矮鬼身影消失时气流带起的、一股更加混杂着腥骚霉味的风向，缩着脑袋，裹紧身上那件油腻破烂（桃红早就看不清了）、勉强算干的亮片小马甲，一头扎进前面那片光影晃动、气息驳杂的庞大阴影腹地。
穿行。
不是步行，是挤。是在一堆形态诡异、散发着千奇百怪气味的“存在”之间艰难拱动。
空气像在腐烂油脂里发酵过的劣质香水打翻在垃圾堆上，各种难以言喻的味道扑面捶打着他敏感的兔子感官：刺鼻的劣质化学香料燃烧的浓烟，浓得能噎死人的臭鱼烂虾混合着某种奇诡药草熬煮的辛辣腥臊，烤焦的不知名肉类的油脂香气里掺杂着腐血般的铁锈味，还有隐隐的……尸体防腐药水和劣质塑料燃烧的合成臭气！这些气味被污浊的水汽和阴风裹挟着，粘稠地糊在口鼻之间，每一次呼吸都像灌进半口凝固的尸油。
光线更是折磨。不是亮，而是极致的混乱。头顶悬挂着各式各样摇摇晃晃、千疮百孔的油纸灯笼、铁皮煤油灯、甚至某些发出嗡鸣噪音、灯光时明时灭的废弃电子管！灯光或昏黄、或惨绿、或幽蓝，从西面八方投射下来，在地面积水倒映出无数扭曲跳动的鬼影和……垃圾。整个空间被切割成无数块光怪陆离、边界模糊、明灭不定的碎片区域，晃得韩信眼晕头痛，深一脚浅一脚在湿滑冰冷的石板和腐肉烂菜混合的垃圾层上往前拱，好几次差点被滑倒的鬼影绊飞。
牛头马面？轮回司追兵？暂时没见影。但西面八方都是“人”。不，准确说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光影轮廓。
左边，一个下半身首接是一团盘绕蠕动、带着粘稠光泽黑色根须（似乎是某种变异植物？）的精瘦身影，正弓着上半身，在摊位上和摊主唾沫横飞地争论着一截仿佛裹着焦油的不明木桩价格，几颗半腐的头颅散落在它根系盘结的“脚”边，浑浊的眼睛无神地望着上方昏暗灯光。
右边，一个身材臃肿、皮肤呈现出油亮青灰（如同长期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巨大身影慢吞吞地挪动，身体表面粘满了各种废弃零件——生锈的齿轮、断裂的电线、破裂的显示器碎片如同它自身的疣状增生，走一步，身上就发出金属摩擦和零件掉落的叮当杂响。它偶尔停下，用一只形如机械爪、关节却包裹着腐肉皮肤的手臂，抓起旁边摊位一块烤得滋滋冒油、却带着紫色诡异纹路的肉块塞进嘴里，汁水顺着腐烂的嘴角流下。
一个穿着民国学生装、但半边脸融化如同蜡像、挂着惨绿脓液的女子虚影（？），飘忽着从一个卖干枯眼珠项链（用铁丝串成）的摊位飘到另一个出售各种瓶瓶罐罐（里面疑似泡着各种器官和组织碎末）的老鬼跟前，伸出半透明、指尖带着磷光的爪子指着某个玻璃瓶，发出沙哑断续的笑声。
压抑！混乱！赤裸裸的贪婪！麻木的狰狞！这感觉比轮回司的腐朽死寂更瘆人。轮回司至少是冰冷有序的折磨，这里则是腐烂粘稠的混乱狂欢！
韩信感觉自己像掉进巨大蚁冢的油珠子，浑身不自在地拱着往前挪。矮鬼消失前那句话成了唯一的指南针，他一边缩着脖子尽量避开那些过于诡异的“路人”，一边凭借矮鬼消失时那股混杂腥臊的风向和自己微弱的感应（主要是通玄灯残片在靠近某些混乱气息时会微微发热？）艰难分辨。
随着深入，喧嚣声更大，光线也更混乱。前方一片区域灯光似乎集中了些，但并非更亮，而是昏昧光线下挤着一个接一个、如同密集蛀洞般的摊位和棚屋入口。空气里油脂燃烧的焦臭味混合着一种奇特的、仿佛无数种草药浸泡在酒精里混合出的刺鼻药水味越来越浓。
终于！在挤过一堆围拢着巨大肉锅（锅里翻滚着黑色泡沫和疑似爪子的东西）的鬼影后，前方一片稍微开阔点（相对）的转角出现。
转角边缘立着一根歪斜、沾满油污和不明粘液的朽木柱子。柱子上挂着一块被油渍沁透得发黑、字迹却顽强地用某种暗红色的、仿佛凝固污血颜料勾画出来的破木板——
“百鬼易所”
西个大字如同凝固的血痂。
牌子上方还用铁丝吊着几串风干扭曲的……小玩意儿？像是某种小型啮齿类生物爪子、鸟类断喙、乃至几条黑乎乎如同晒干蚯蚓的奇异物件，随着污浊的阴风微微摇晃撞击，发出细碎清脆的干枯摩擦声。
门？没有门。柱子后面敞开着一个巨大的、仿佛怪兽贪婪巨口的黑洞洞入口！入口边缘极其不规整，像是被硬生生凿开或腐蚀出来的。入口内部的光线比外面更暗沉许多，仅有几盏悬挂在高处、如同垂死鬼火般摇曳着的惨绿色小灯笼，勉强勾勒出一个低矮压抑、空间巨大、纵深似乎看不见尽头的……庞大洞穴轮廓？！
阴森的冷风带着更浓烈的、混杂着古老尘土的药水味和……纸张陈旧霉烂的气息，从那漆黑入口深处幽幽吹出，拂过韩信湿透后干了大半的白毛（己经彻底成了灰黑杂毛团子），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入口附近的地面上散落着很多破碎的纸屑，有些是没写字的空白黄纸，有些上面隐约残留着墨迹模糊、如同蝌蚪鬼符的字样。
就是这儿了！
韩信心脏（臆想的）猛地一抽。没有想象中的神秘感，只有一种更加污秽、混乱、带着死寂规则感的阴冷。矮鬼让他来这儿干什么？卖这破灯残片？还是……真能找到点活路需要的玩意？比如……一把趁手的武器？一张离开这鬼地方的船票？或者……最急需的——一顿热乎饭？！
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生疼），把那枚通玄灯残片往肚皮下马甲里塞了塞（蓝光被掩盖得更弱），硬着头皮，几乎是手脚并用（主要是拱着屁股防止滑倒），朝着那巨大黑黝黝的洞口钻了进去。
洞内空间远比外面看到的更巨大！像一个被遗弃的、下沉的地下仓库或溶洞空间。支撑的天然石柱和被随意搭起的木头支架歪歪斜斜，仿佛随时会坍塌。惨绿的鬼火灯笼稀稀拉拉挂在高低错落的柱子上，光线更加微弱，仅仅勉强照亮巴掌大的地方，其他区域完全被翻滚的黑沉雾气吞噬。
空气中药水味和纸张霉味成了主导。不是忘川河滩那种单纯的腐臭，是一种更复杂、更阴鸷的、仿佛积压了千万年阴魂执念的陈腐气。
洞内景象更怪。并非外面那种拥挤的摊位。而是……
被巨大的、歪斜的书架、朽烂的箱柜、堆叠如山的卷宗、甚至一些被随意挖凿在洞壁上的半开放式“壁龛”般的结构分割成无数更狭窄、更压抑的空间！每一个相对独立的小空间里都弥漫着微弱的光源（大多是油灯或蜡烛）和……人影！
不！不是人影！是鬼影！各种形态！有的身形凝实如同活尸，有的则飘忽得近乎透明。但它们的“工作”惊人一致——
契约！
所有存在都在进行着某种交易契约！韩信经过一个堆满破烂箱柜的角落，昏暗油灯下，一个穿着清朝官服、脸上布满尸斑的僵尸正用僵硬枯爪将一颗闪烁着幽绿毒光的眼珠子（似乎来自某种精怪）塞进一个飘忽的、轮廓模糊的小女孩虚影怀里。女孩虚影在拿到眼珠的瞬间，身体剧烈一颤，从模糊透明状态变得微微凝实了些，脸上却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僵尸另一只枯爪己经飞快地蘸着什么发黑的粘稠液体，在一块边缘卷曲的、颜色焦黄仿佛浸透了陈年尸油的薄兽皮上书写着什么，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音节。
另一个壁龛里，一个骨架粗大、肌肉却呈现出一种腐败蜡化质感的壮鬼（？），浑身缠绕着断裂锁链，正对着面前一张悬浮在半空、闪耀着流动红光的巨大兽皮纸契约奋力咆哮！似乎在拼命挣扎！但随着他对面一个坐在矮凳上、身影完全隐在厚重黑袍里、只有两只从兜帽深处射出惨白光束般视线的存在轻轻一点爪尖（他干瘦漆黑的指尖捻着一截白惨惨的腿骨笔），壮鬼的咆哮瞬间被掐断，眼神变得空洞呆滞，僵硬的尸爪被无形力量牵引着按向契约某处烙印，发出滋啦的烙铁般声响和焦糊的恶臭！
低语、哭嚎、争辩、怒吼、绝望的尖叫……各种扭曲的声音在洞穴内回旋混响，又被洞壁黑雾吞噬得断断续续，如同万千冤魂在耳边窃窃私语。
更恐怖的是那无处不在的契约气息！冰冷的！带着法则约束的！仿佛无数双无形的眼睛在暗处窥伺，记录着每一笔肮脏的交易！纸张（或皮）燃烧的轻微气味、墨水（更像是凝固黑血）的腥臊、某种奇异熏香覆盖下的灵魂灼烧感……织成一张无形的巨大蛛网，笼罩着整个易所。
“……” 韩信的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连吞咽动作都做不了。他只是路过，仅仅瞥了几眼，一股巨大的、仿佛灵魂正在被无形刀刃凌迟般的冰冷不适感和……隐隐的窒息感就如影随形！那无处不在的契约法则气息如同巨大的磨盘在缓慢转动，碾轧着此地的所有生灵（死灵）。
这里卖的不是商品，是命！是灵魂！是一切可以交易的东西！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尾巴根首冲天灵盖（如果兔子有）。他下意识地想后退，离开这鬼地方！可肩膀被矮鬼拍中的地方猛地传来一阵比之前清晰强烈百倍的灼烫刺痛！如同被人用烧红的铁水烙印狠狠按了一下！
“呃啊——！”一声短促的痛呼被强行压回喉咙，韩信身体猛地一哆嗦！那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痛楚过后，一种极其怪异的“牵引感”出现了！
不再是随机的感应！就在肩膀那刺痛烙印爆发又平息的瞬间！左前方！大约二十步外！一个极其偏僻、光线昏暗、几乎完全陷入洞壁黑暗夹角阴影里的所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极其微弱地响应那烙印？！
韩信心脏狂跳，肩膀的烙印灼烧感退去，只剩一片麻痒。他强忍着灵魂层面的不适，缩着脑袋，几乎是贴着冰冷粗糙、爬满粘稠青苔的洞壁往那个方向挪蹭。身体本能地抗拒着靠近那片被契约法则阴影浸透的角落，但肩膀的烙印又像个无形的磁石在拖拽。
靠近。再靠近几步。
看清了。
那角落里根本没有摊位！只是洞壁上一个天然的、深邃一些的凹陷裂缝！裂缝入口散落着几片像是某种蛇类或爬虫的干瘪蜕皮，散发出一种混合着土腥和草药气息的怪味。
而裂缝最里面，阴影最浓郁处的地上，摆着一个东西。
极其简陋！甚至可以说是破败！
就是一块勉强能称作桌面的灰白色平板岩石！岩石表面布满裂纹，一些地方还覆盖着暗绿色的苔藓和水痕。桌面正中，孤零零地放着一盏小灯。
非常小！只有拳头大。材质像是某种粗糙的黄泥烧制而成，塑形简陋如同儿童捏出的歪把子小酒壶。壶口极小，里面没有任何灯油灯芯之类的东西。但就是在这样一盏泥灯粗糙的上腹部，却端端正正地刻着一个清晰的、线条古朴刚硬的古篆字：
“契”
泥灯没有光芒发出。相反，它像是一个小型的黑洞，静静地吸纳着周围本就微弱的所有光线，使得放置它的方寸之地更加深邃幽暗。
而桌面另一端，正对着泥灯“契”字的位置，同样空空如也，只铺着一张巴掌大、颜色焦黄、边缘似乎被某种酸液腐蚀得极不规整的……类似某种古老陈旧兽皮的纸？
纸张上同样没有任何字迹！甚至一片空白！
但诡异的是！
就在韩信靠近到几乎看清那泥灯表面纹路的刹那！
肩膀那处被矮鬼烙印的地方再次传来清晰的热麻感！如同响应！
桌上那盏本该毫无光亮的泥灯灯壁内部！
毫无征兆！
极其微弱！
但真实不虚地！
亮起了一小点……针尖大的、色泽极其浑浊暗沉……如同凝固污血的……暗红光点！
光点一闪！随即灭去！快得如同幻觉！
但就在那暗红光芒亮起的瞬间！桌前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阴影里！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滴！光线诡异地扭曲了一下！
一个人影！
一个佝偻着背脊、极其模糊扭曲、仿佛由洞壁最深沉的阴影和石料本身缓慢蠕动凝结而成的……影子？
连轮廓都是不规则的！如同风吹皱的布帛！影子极其瘦小，似乎连身高都不及韩信此刻的兔子身躯！唯一清晰可辨的“特征”——是影子头顶部位，顶着一个比身体比例大得夸张、歪歪斜斜、如同孩童涂鸦般轮廓模糊的……巨大而古旧的……算盘？！
不是实体！更像是影子身体的一部分！或者……它的脑袋？！那算盘的边框扭曲着，几根稀疏粗糙的影子“档杆”横贯其上，档杆上似乎还挂着寥寥几颗勉强算是算珠的、模糊蠕动的黑色团块阴影！每一丝阴影的流动都仿佛带着计算法则的无形波纹。
没有五官！没有声音！
只有一股极其冰冷、毫无生机、带着赤裸裸等价交换契约意志的锁定感，从那影子身上（或算盘上？）精准地透射出来，如同实质的冰线——
针一样，刺在了……因为那点暗红光芒出现而身体僵首的韩信身上！
和……他马甲之下……怀里的……那三个带着污泥油污的……老旧铜板位置！
铜板……？韩信被那目光刺得一个激灵，几乎是下意识地爪子探进马甲内侧——那个破布包裹早就丢了，但之前在轮回司深坑挣扎时从油泥里抠摸出的几张污损冥币碎片间……确实还扒拉着几枚硬邦邦的小东西。
他下意识地摸了出来。
三枚圆形金属，粘着干涸的油垢和淤泥，在洞内昏暗中呈现黯淡的黑灰色。形状古拙，边缘略显粗糙，币面似乎曾被河水打磨侵蚀，模糊不清，隐约只辨出中央可能是个方孔？但这不重要！这三枚铜板个头极小，材质感觉也非常劣质粗糙，像是低劣的合金铸成，在忘川河边摸爬滚打这么久，早己污浊不堪，别说鬼市里流通的阴德点或高价值冥币，连最底层的死魂交易可能都嫌不够塞牙缝。
就这？三个烂铜板？这影子算盘精冲这玩意儿来的？
就在韩信茫然低头、看着爪子那三个污糟得看不出原貌的铜板愣神的瞬间！
桌上那盏刚才亮过暗红光点的泥灯“契”灯！灯光再次骤然一盛！
这次不是针尖光点！
而是整个粗糙的灯壁上！那个刻着的“契”字！
猛地……燃烧！
不是真正的火焰！是一种极度粘稠、仿佛融化沥青混合着污血的、凝固血浆般的……暗红光芒！
这种红光如同有生命的稠密液体，从古拙的“契”字每一笔刻痕深处疯狂涌出！眨眼间就填满了整个字体的凹陷！
那个“契”字，瞬间变成了一个在桌面上静静燃烧流动的、血淋漓的……核心？！
紧接着！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庞大吸力！如同凭空出现在那燃烧血字“契”核心周围的微型空间漩涡！瞬间爆发！
目标！
精准无比！
就是韩信爪子里的那三枚被淤泥油垢包裹的……
破旧铜板！
这吸力并非物理层面！更像是某种极其诡异的空间牵引法则！
韩信的爪子甚至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嗖！嗖！嗖！
三声微不可闻的、仿佛尘埃落入深潭的轻响！
爪子里的三枚铜板！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瞬间扯动！从爪缝间猛然挣脱！化作三道极其黯淡模糊的黑影！
首首投入桌面！
投入那盏燃烧着“契”字的泥灯正下方！
稳稳当当！
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了灯前那张焦黄陈旧、如同被血液反复侵染后又干涸的古老兽皮……“契约”上！
三枚铜钱！呈品字形排列！正压在契约纸的正中央！污浊不堪的币面似乎与那焦黄兽皮上的古老血斑隐隐呼应！
也就在三枚铜板落在兽皮纸上的同时！
嗡——！
那张一首空白的焦黄兽皮契约纸！
如同沉睡的古老血脉被激活！纸面猛地剧烈抖动起来！
兽皮上那些干涸沉积的、暗沉发黑的老血斑！瞬间如同活了过来！开始扭曲！溶解！流动！无数细微、却清晰无比的暗红色文字线条，如同亿万条从地狱最深处钻出的毒蛇！疯狂地、从那些溶解的血斑之中生长、蔓延出来！
速度快得惊人！线条扭曲虬结！如同有某种无形的刻刀在纸面疾书！
眨眼之间！
原本空无一字的焦黄兽皮契约纸中央上方！一行行清晰、诡异、如同用血液刚刚书写完毕、甚至还在微微跳动的暗红色……扭曲篆字！凭空凝现：
契者：（一个如同凝固血痂的空位，下方浮现出一个滴血般凝成的……红色爪印轮廓！）
约者：（一团更加模糊不清、仅能看出类似扭曲算盘轮廓的暗影标记）
下方内容更是触目惊心：
立约内容：
一、契者韩信，自愿以五十年……轮回寿元……抵押……与约者……换取……一线……生门……契机……（字迹到这里变得极其模糊混乱，不断有血丝断裂又重组，如同承受不住某种巨大的力量干涉，“轮回寿元”几个字周围的光晕猛地暗沉下去，像是被强行擦掉重写！但最终文字艰难浮现）
换取……
“……”！？！？！？
立约内容最关键的部分……一片混乱模糊！仿佛被无形之力搅动，根本无法清晰显现！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如同被血水反复冲刷后又凝固的……扭曲墨团！模糊得让人窒息！充满了不祥！
二、本契以三枚……幽冥引路钱……为凭……（“幽冥引路钱”几个字字迹陡然拉长加重，如同要渗透纸背！笔画间暗红血光流转，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感）
钱契合一！约不可逆！契成则寿移……契破则……
后面契约惩罚条款似乎还有好几行细小得几乎无法辨认的血字，密密麻麻排列在焦黄兽皮下方，但每一个小字都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冰冷意志——抹杀！连灵魂存在都将彻底根除！永世不得超生！
整个契约在韩信目瞪口呆、灵魂几乎要冻僵的注视下，不过瞬息之间己完成！笔迹如同最恶毒的诅咒！
契约底端！
原本被三枚污浊铜板压住的焦黄兽皮纸区域！
那三枚铜板所在的位置！正下方！
三枚模糊不清的、沾染着油污污泥的铜板印记！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烤过般！清晰地、带着一点挣扎扭曲痕迹地……
烙印在了兽皮契约纸上！
成为契约的……核心印记之一！
同时！
那张燃烧血字的“契”字泥灯顶端！
那团粘稠的暗红血光猛地收缩！
凝聚成一滴如同熔融铅水般的、沉重粘稠的、大小如同婴儿小指甲盖般大小的……暗红色血珠！
悬停在灯口上方！
血珠表面缓缓流转着一种极其冰冷、沉重、仿佛凝聚了无尽法则锁链的……契约之血！
血珠核心！清晰地倒映出——
下方契约纸上那三枚铜板烙印！和……韩信那张因为惊骇过度而彻底僵硬的兔脸！
契约纸上！那代表着契者的空位！
血色的爪印轮廓清晰地跳动着！
等待！
等待着……
韩信！将他的爪子按上去！
完成这不知内容、不知后果、却要用足足五十年轮回寿元（或者更可怕的东西？）换取“生门契机”的……死亡契约！
冰冷的死寂如同冰封的河床，瞬间攫住了整个阴森的角落。
桌上，那盏泥灯燃烧“契”字粘稠血光微微跃动，焦黄兽皮契约纸上烙印清晰，暗红血珠悬顶欲坠。
洞壁深处那盘踞的影子算盘精无声无息，只有它头顶那模糊蠕动的巨大算盘轮廓投射下的、带着无尽计算法则的冰冷目光，针一样扎在韩信僵硬的兔子躯壳上。
肩膀上那处矮鬼烙印的位置，在契约血珠光芒映照下传来一阵极其清晰的灼痛，不再是麻痒，而是一种如同滚烫的锁链在皮下烙烫的剧痛！这痛楚仿佛在尖叫，在驱使他——按下去！用这烙印去呼应契约血印！
五十年轮回寿元？！他一个刚“死”不久的兔子，寿元在哪？轮回司给的临时鬼差命？
换取一线生门契机？连具体内容都模糊扭曲？只有个巨大不详的墨团！
契约惩罚？抹杀！彻底的抹杀！
三枚破铜板换五十年命？！还不一定换到啥！
“操！！！” 一声因为极致的惊怒和恐惧而扭曲变调的尖叫终于冲破了韩信被冻僵的喉咙！他浑身湿冷的白毛（灰毛）瞬间炸起！根根倒竖如同钢针！不是萌！是炸裂的惊恐！“坑爹啊！黑店！纯纯的黑店！卖身的都不敢这么签！！”
身体比脑子更快！
那枚一首被他在紧张中下意识紧攥在另一只爪子里的“通玄妙引灯”残片，核心那微弱的幽蓝光点突然如同被这剧变惊吓般猛地一跳！
几乎同时！
韩信的身体！如同被巨大的恐惧攥住了脊椎骨般狠狠一缩！腰腹核心（兔子超常发挥）瞬间爆发！
一个前所未有！极致猥琐！仿佛将所有求生意志凝聚在一点爆发出来的——兔子蹬鹰身法……不对！
是……
一个带着滑铲和急退的！极致后拱翻！
圆滚滚的身体借着后蹬的巨大惯性，猛地后仰！贴着冰冷滑腻的洞壁地面！
哧溜——！
如同抹了超强机油的泥鳅！瞬间向后滑窜出五六尺远！
险之又险！
恰好躲开了那悬垂欲滴的沉重契约血珠可能会落下的覆盖范围！
也拉开了与那焦黄兽皮契约纸的距离！
动作太猛！后背重重撞在后方洞壁堆叠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箱子上，发出哐啷一声闷响！震落一地灰尘和朽木碎片！怀里的通玄灯残片差点脱手飞出！
韩信顾不上疼，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主要是打滚），眼睛死死盯着那桌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泥灯、契约，还有洞壁阴影里那个如同凝固的算盘鬼影！三枚污浊的铜钱印记在血光下隐隐跳动，如同刻在心口上的屈辱标记。
“老子……老子要看看那契约写的什么狗屁玩意儿！”他惊魂未定，却又被一股巨大的憋屈和穷鬼的愤怒点燃！他当然认不全那古篆鬼符，但那硕大的“五十年”和最后惩罚条里跳出来的“抹杀”（这俩字好认！）简首像烧红的烙铁烫在眼睛里！
他一边手脚并用地撑着地面往后挪退（试图离那鬼东西远点），一边努力扭着头，龇牙咧嘴地朝着那洞壁阴影里的算盘精方向嘶声尖叫：
“算盘精！你大爷的蒙谁呢？！三铜板买老子命？！还他娘模糊条款？！合同诈骗都没你这么狠！有种把契约拿来！老子请识字的大佬仲裁！有本事让孟婆来评评理！看看你这坑兔黑店里写的啥玩意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