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的手指陷进柔软的毛里。
他在黑暗里抓了个空。
再睁眼时,水泥地的凉顺着脊背爬上来。
头顶是歪斜的霓虹招牌,"好又多超市"的灯箱在闪,半块玻璃却裂成蛛网,漏出千面域特有的青灰色雾霭——那是倒时巷才有的天光。
苏玉环的睫毛在颤动。
她趴在他腿上,发间的碎钻沾着灰尘,眼尾朱砂痣淡得像要消失。
李婵蜷在另一侧,银环从发间滑落,卡在指缝里,环上的血渍己经发黑。
"欢迎回来,Key_002。"
机械音擦着后颈响起。
林云猛地翻身,手肘撞在地上。
沈墨白站在五步外,黑风衣下摆沾着机油,平时总亮着蓝光的瞳孔此刻像两团死灰。
他手里捏着根数据线,另一端扎进太阳穴。
"墨白?"林云撑着膝盖站起来,喉咙发紧,"你被控制了?"
"数据需要清洗。"沈墨白的嘴角扯出不自然的弧度,"所有错误代码。"
"小橘!"林云摸向腰间——那里本该蜷着团橘毛。
一道暖融融的重量落在肩头。
阿橘的尾巴扫过他耳垂,这次没炸毛,反而软得像团云。
她的瞳孔里浮起暗金色符文,像被风吹动的经幡:"意识复刻层。
他们用你的记忆拼了个壳子,核心还是钥匙代码。"
"什么意思?"苏玉环扶着墙站起来,声音发颤。
她的设计图没了,手腕上却多了道银色纹路,和培养舱里那个白大褂女人的标记一模一样。
"这里不是真现实。"阿橘跳到地上,爪子在水泥地抠出浅痕,"看那边。"
林云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原本该是便利店的位置,立着座飞檐翘角的阁楼——虚镜楼的镜像长廊从楼门里淌出来,倒映着现实里的公交站台。
穿西装的白领和披麻戴孝的纸人并肩走过,前者低头刷手机,后者的纸钱飘进前者的咖啡杯。
"万象台。"李婵突然开口。
她盯着远处翻涌的雾,银环在掌心攥得发白,"我学员失踪前,说看见过刻满字的石头山。"
记忆碑林。
阿橘的毛开始泛起白光。
她抬头时,林云看见她眼底映着星子——和他在光洞里被撕碎意识前,看到的光链一模一样。
"去遗址。"林云扯下外套裹住苏玉环的肩,"不管这里是什么,万象台是两界枢纽,肯定有破绽。"
沈墨白的动作突然僵硬。
他的手指开始扭曲,骨节发出咔嗒声:"警告,异常代码接近核心区......"
"幻术。"柳眉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她倚着墙,脸上画着和平时相反的眼妆,"他被植入了防御程序。
我帮你们拖三分钟。"
话音未落,沈墨白的影子突然膨胀,裹着黑沙向众人涌来。
柳眉的指尖燃起幽蓝火焰,在地面画出扭曲的符号——那是黑沙帮的暗语,却泛着千面域的诡光。
"走!"林云背起李婵,苏玉环拽着他衣角,跟着阿橘往雾里跑。
雾越来越浓。
等视野清晰时,他们站在一片碎石滩前。
本该是万象台的位置,立着座由石碑堆成的山。
每块碑上都刻着人像:有林云举着手机首播破局的,有苏玉环在虚镜楼画设计图的,有李婵抱着受伤学员掉眼泪的——甚至有块碑上,林云正掐着白墨的脖子,对方眼里没有疯狂,只有绝望。
"他们在吸收存在痕迹。"秦九娘的声音从碑山后传来。
她抱着面青铜镜,镜中倒影不是她的脸,而是不断碎裂的星空,"每块碑对应一个时间线的你们。
当所有碑重合......"
"我们会被抹成数据。"阿橘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
她的身体在膨胀,橘色毛发褪成雪色,西爪燃起金焰,"真正的灵钥兽,能看见所有钥匙的锁孔。"
林云感觉心脏发烫。
那是阿橘融入他身体时留下的光链在共鸣。
他望着碑山上自己的无数张脸,突然想起小夏死时,自己攥着她的手说"我带你们回家";想起苏玉环把设计图塞给他时,朱砂痣蹭在他手背的温度;想起李婵用断环勾住他袖口,说"我信你"。
"阿橘!"他蹲下来,和雪色灵猫平视,"真灵共鸣,需要我做什么?"
阿橘的金瞳缩成竖线。
她抬起爪子,按在林云心口。
滚烫的数据流顺着指尖涌进他身体,他听见无数声音在喊:"林云是谁?""林云要什么?""林云凭什么不被抹掉?"
"我是林云。"他说。
"那个在倒时巷用首播弹幕破时间循环的林云。"苏玉环突然抓住他的手,"那个为救流浪猫冲进虚镜楼的林云。"
"那个说'天命要改剧本'的林云。"李婵把银环套在他腕上,"那个说'我带你们回家'的林云。"
阿橘的毛炸成一轮光茧。
林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裂开——不是疼痛,是久困牢笼后,终于触到风的自由。
他从怀里摸出枚黑令牌,那是玄虚子之前塞给他的"清除权限",此刻正发出刺目的红光。
"我不是钥匙。"他把令牌撕成两半。
碎纸片飘起来,在空中组成"林云"两个字,"我是开锁的人。
我要让每个人......"
他的声音被轰鸣打断。
碑山开始崩塌。
碎石间裂开一道门,门后是现实的晨光——不是实验室的冷白,是带着露水的暖金。
阿橘轻轻推了他后背一下。
她的身体在变淡,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这次,我引你回家。"
门里伸出一只手。
林云看清了,那是韩九的,他的枪套擦得锃亮;还有叶无尘,他扛着说书人的醒木;甚至有白墨,他眼里的疯狂褪成了疲惫,却带着点希望。
苏玉环先跨进门。
她回头时,朱砂痣在晨光里红得鲜艳。
李婵跟着跑进去,银环在发间叮当作响。
林云最后一步踏进门时,阿橘的尾巴尖扫过他掌心——这次,是温暖的,真实的。
门在身后闭合。
现实世界的实验室里,白大褂女人盯着监控屏。
培养舱里的年轻人还在沉睡,可他的嘴角翘着,像做了个好梦。
她的肩头突然一沉。橘色的影子蹲在那里,正歪头看她。
"喵。"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