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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婆那搓着手指、暗示收买的动作和压低的声音，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张大川的心脏。他听懂了，对方想用钱堵他的嘴，让他放弃带走伤痕累累的盼盼！
这恶婆，根本没把孩子当人，只当是花钱买来的牲口，舍不得放弃这“财产”！
愤怒的火焰几乎要冲破张大川强装的镇定，但他知道，此刻撕破脸硬拼，不仅救不了盼盼，他和林晚秋都可能陷在这里。他必须把这场戏唱下去！
张大川强压下怒火，脸上努力维持着那种混合着倨傲和不满的“干部”表情，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拐杖又在地上顿了一下，声音带着官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通融？你这是在腐蚀干部！妨碍公务！性质很严重！”
恶婆被他这“正气凛然”的架势又唬得缩了缩脖子，但她又壮着胆子，脸上堆起更谄媚的笑，凑得更近，声音压得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干部同志…您消消气…您看您大老远来一趟，这穷山恶水的…多不容易…我们小老百姓，不懂法，就是怕麻烦…这样，您开个口…”她再次搓了搓手指，眼神里充满了市侩的精明和试探，“只要您高抬贵手…让孩子在家养着…我们保证给她治伤！绝不再打骂！您就当…就当是体恤我们穷苦人家…这点…这点心意，您拿去喝茶…”
她紧紧盯着张大川模糊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判断“行情”。在她看来，这种下来“调查”的“干部”，无非就是想要点好处。能用钱打发走，总比真惹上官司强。
张大川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机会来了！对方主动提出了“钱”！这正是他需要的突破口！但他不能立刻答应，那会显得太假。他必须继续扮演一个被激怒、被冒犯，但似乎又可以被“说服”的“干部”。
他故意沉默了几秒，眉头紧锁——尽管对方可能看不清，仿佛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然后，他重重叹了口气，语气似乎松动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严厉：“体恤？你们这叫虐待！孩子的腿都烂成那样了，再不及时治疗，落下终身残疾，甚至危及生命，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到时候就不是喝茶钱能解决的了！是要坐牢的！”他再次强调后果，再次施压。
恶婆一听“终身残疾”、“危及生命”、“坐牢”，脸色又白了几分，心里更加慌乱。她可不想坐牢！这死丫头也不能真死在这里，毕竟是花钱买的，还留着以后...确实是个麻烦！她连忙摆手：“不会不会！我们马上给她治！花大钱治！请最好的大夫！” 这话她自己都不信。
“哼！就凭你们这条件？山沟沟里哪来的好大夫？”
张大川嗤之以鼻，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必须去县里！去正规医院！做全面检查！这是对孩子负责！也是给组织一个交代！”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暗示，“当然…组织上也不是完全不讲情面…考虑到你们家确实困难，买…咳，养这孩子也花了些本钱…如果你们能…能适当补偿一些医疗费用…或许…或许可以酌情考虑，让孩子在你们家…暂时…接受后续的…嗯…康复观察？”
他故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给恶婆留下“不带走孩子”的希望空间，但核心是——要钱！而且是补偿“医疗费”的名义！
恶婆的眼睛瞬间亮了！有门儿！这“干部”果然还是想要钱！而且听起来，只要给了钱，他可能就不带走这“赔钱货”了？让她在家“康复观察”？那不就是还能继续干活？
这买卖…似乎…能做？她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买这丫头花了五百，养了这几年，虽然打骂，但也算吃了点饭…现在腿坏了，治起来估计也得花不少…给这“干部”多少能打发走呢？
“干部同志！您真是明察秋毫！体恤民情！”恶婆脸上笑开了花，仿佛遇到了青天大老爷，“补偿！应该补偿！您说个数！我们勒紧裤腰带也凑！”她拍着胸脯保证，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
张大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最关键的时刻来了！要多少？要少了，恶婆觉得太容易，可能反悔；要多了，对方拿不出或者觉得不值，首接翻脸。他必须赌一把！赌对方对“麻烦”和“坐牢”的恐惧，大于对钱的贪婪！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理所当然：“孩子的伤势非常严重！初步估计，检查、治疗、后期康复营养…没有五百块下不来！”他特意强调“五百块”，带着一种“这是最低标准”的意味。
“五…五百？！”恶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珠子瞪得溜圆，失声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我的老天爷！抢钱啊？！一个丫头片子，哪值这么多钱？！她那条烂腿金子打的？！”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之前的谄媚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市侩的泼辣和难以置信的愤怒。
张大川心里一沉，暗叫不好。对方反应太激烈了！但他不能退，一退就前功尽弃！
他立刻板起脸，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冒犯的怒意：“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救命钱！孩子的命不值五百块？！我看你是丝毫没有认识到错误的严重性！行！钱你也别出了！我现在就带这孩子走！首接去县公安局报案！让法律来评判你这‘买人’、‘虐待’、‘非法拘禁’该判多少年！”他说着，作势就要上前去拉缩在地上的盼娣。
“别！别！干部同志！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恶婆一看他要动真格的，还要去报案，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张开肥胖的双臂拦住张大川，脸上瞬间又堆满了惶恐和哀求，“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五五百…五百实在是…实在是太多了啊…我们小门小户的，砸锅卖铁也凑不出啊…” 她开始哭穷，一把鼻涕一把泪，“您行行好…少点…再少点…”
张大川停下动作，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对方怕了！他冷着脸，语气依旧强硬：“人命关天！这是最低标准！少一分钱，孩子的治疗就耽误一分！后果你承担不起！”但他也适时地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声音放缓，“当然…考虑到你们家确实困难…如果…如果你们能立刻拿出钱来，让孩子得到及时救治…组织上可以考虑在后续处理上…酌情从宽…”
恶婆眼珠滴溜溜乱转，心里飞快盘算：五百块，她咬咬牙，五百块她是能随手拿出来的…虽然肉痛得滴血，但总比被这“干部”带走孩子、甚至惹上官司强！而且，听这意思，给了钱，这“干部”可能就不追究了，孩子还能留下…虽然腿坏了，但养养说不定还能干点轻活…长大了还能...总比血本无归强！
她狠狠心，一跺脚，脸上露出割肉般的痛苦表情：“行！五百就五百！我…我这就去拿！您…您可要说话算话！孩子…孩子得留在家里‘康复’！”她特意强调了“康复”两个字，眼神死死盯着张大川。
“只要钱到位，治疗及时，孩子情况稳定，组织上自然会考虑实际情况。”张大川模棱两可地回答，既不明确承诺留下孩子，又给对方留了念想。
“好！您等着！”恶婆像是怕他反悔，转身就朝着不远处一个看起来稍好点的窝棚跑去，肥胖的身躯跑起来地面都在颤。
张大川站在原地，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他听着恶婆跑远的脚步声，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和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
他不敢去看盼盼，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露馅。他只能竖起耳朵，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同时用余光（模糊的）扫视着恶婆离开的方向，祈祷着林晚秋藏好别出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山坳里死寂得可怕，只有盼盼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终于，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恶婆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脏兮兮的手帕包。她跑到张大川面前，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手帕。里面是一大卷皱巴巴、面值不一的钞票——显然是她所有的家当。
“五…五百…您点点…”恶婆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浓浓的不舍，把手帕包递到张大川面前，眼睛却死死盯着那些钱，像剜她的心一样。
他努力控制着颤抖的手，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那堆钱，然后迅速伸手接了过来，胡乱地塞进那个破包袱皮做的“公文包”里，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数目…差不多。”张大川强作镇定，声音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疲惫”和“宽大”，“记住！立刻给孩子清理伤口！弄点干净的布包上！等我从县里汇报完工作，会派人下来检查‘康复’情况！要是再发现虐待或者治疗不到位…”他故意拉长了语调，带着威胁。
“不敢不敢！保证！保证！”恶婆连声保证，眼神却怨毒地盯着张大川的“公文包”，那里面装着她的积蓄。
“哼！”张大川冷哼一声，不再看她，转向地上缩成一团、惊恐茫然的盼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但依旧带着“干部”的疏离感，“孩子，别怕。组织上会关注你的情况。好好…养伤。”
他说完，拄着拐杖，努力迈着沉稳的步子，头也不回地朝着山坳口走去。他不敢停留，不敢回头，生怕恶婆看出破绽反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