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门被陈强粗暴地踹开,一股混合着霉味、尘土和牲畜粪便的恶臭扑面而来。
里面堆满了废弃的农具、破烂的箩筐和厚厚的蛛网,角落里勉强有一小片还算干燥的地面,铺着薄薄一层发黑的稻草。
“滚进去!” 陈强像驱赶牲口一样,狠狠推搡了林晚秋一把。
林晚秋本就虚弱不堪,被他这一推,踉跄着首接扑倒在冰冷的稻草堆上,左臂伤处传来一阵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她强忍着没有吭声,只是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进带着霉味的稻草里,身体微微颤抖着,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
陈强站在门口,厌恶地皱着眉,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稻草,骂骂咧咧:“晦气!要不是看在你以前还算给老子生过几个赔钱货的份上,早把你扔出去了!给老子老实待着!要是敢乱跑,或者惊扰了老子的好事……”
他阴狠的目光扫过林晚秋扭曲的左臂和溃烂的脚,“……老子让你另一条胳膊也废了!听见没有?!”
林晚秋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如同幼兽悲鸣般的“呜……呜……”声,算是回应。
陈强见她这副窝囊样,彻底放下心来,冷哼一声,转身“砰”地一声摔上了柴房破旧的门板。
紧接着,外面传来沉重的落锁声和铁链哗啦的声响!他竟然在外面把柴房锁死了!还用铁链加固了!
冰冷的黑暗瞬间吞噬了狭小的空间。锁链的冰冷声响,如同一条无形的毒蛇,缠绕上林晚秋的脖颈。
愤怒和屈辱在胸腔里奔涌!她死死咬住下唇,首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装傻!活下去!找到证据!
灶房那边隐约传来的调笑声和杯盘碰撞声,像淬毒的针扎在她心上。她的女儿们,被这个畜生卖掉的钱,正在被他和另一个女人挥霍!
夜渐深,喧嚣终于平息。林晚秋像泥塑般蜷缩着,耳朵却捕捉着每一丝声响。
确定安全后,她才在黑暗中缓缓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幽暗的火焰。
主屋!陈强和王寡妇睡的地方!如果有证据,一定在那里!
柴房被锁死,但她发现了靠近屋顶的一个破洞。她找到一根带丫杈的粗木棍和一个矮木墩。
忍着左臂钻心的剧痛,她借助木棍和墙壁的摩擦力,一点一点艰难地向上攀爬!
粗糙的墙壁磨破皮肤,冷汗浸透衣衫。终于,她够到破洞边缘,用尽全力挤了出去,滚落在地。
她屏息倾听,万籁俱寂。
像幽灵般摸向主屋。门虚掩着,浓烈的酒气和脂粉味扑面而来。月光下,陈强鼾声如雷,王寡妇沉睡。
林晚秋的目光锐利地扫视。土炕、炕桌、木箱……
最后,定格在靠墙那个半旧的、刷着劣质红漆的木衣柜上!
如果有证据,那就最有可能在——衣柜里
她悄无声息地潜到衣柜前。
柜子很旧,背板松动。
指尖仔细摸索,在靠近底部角落,摸到一块木板边缘似乎有被反复摩擦的痕迹,与周围不同。
她用磨锋利的碎蛋壳边缘,小心翼翼地沿着缝隙撬动。
时间仿佛凝固。汗水滑落。
终于,“咔哒”一声轻响,一小块薄木板被撬开,露出一个狭窄的夹层!
里面塞着一本用油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硬皮笔记本,还有几卷用橡皮筋捆着的纸!
林晚秋的心跳如擂鼓!她颤抖着手指,先抽出那几卷纸。
借着破窗棂透进的月光,她看清了——那是几张皱巴巴的收据!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 今收到陈强交来货物(女,代号:盼弟,约八岁),货款伍佰元整(¥500.00),银货两讫。
> 经手人:张 (模糊指印)
> 日期:XXXX年X月X日
> 货物(女,代号:招弟,约六岁),货款捌佰元整(¥800.00)……
> 货物(女,代号:来弟,约西岁),货款陆佰元整(¥600.00)……
冰冷的数字和“代号”、“货物”的字眼,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林晚秋心上!
她的女儿们!果然被像牲口一样卖了!
她强压住撕心裂肺的痛楚和焚天的恨意,目光落在最后一张明显更陈旧、字迹也更潦草的收据上:
> 今收到陈强交来货物(女,林晚秋),货款壹仟贰佰元整(¥1200.00),银货两讫。
> 经手人:疤脸李 (指印)
> 日期:XXXX年(更早的年份)
轰!
林晚秋只觉得脑中一声炸响!浑身血液瞬间冰凉!
这张收据……这张收据上卖的……是她自己!陈强!这个畜生!不仅卖了她,还保留了当年卖掉她的证据!一千二百块!
这就是她前世被拐卖、被折磨致死的“价格”!
巨大的眩晕和恶心感袭来,她几乎站立不稳!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烧穿!
她颤抖着放下收据,解开油布包裹,翻开了那本硬皮笔记本。
这显然就是陈强的“账本”!里面用极其潦草、夹杂着错别字和拼音的字迹,记录着更多触目惊心的内容!
“X月X日,疤脸李介绍,送走邻村刘寡妇(疯),得钱八百。备注:好货难寻。”
“X月X日,与张麻子合作,弄来两个外省女学生(迷晕),转手给过路车队,分得一千五。备注:风险大,利高。”
“X月X日,处理掉王瘸子家傻儿子(淹死),得谢礼三百。备注:干净。”
“X月X日,收李拐子‘介绍费’二百,帮他找跑丢的‘货’(未果)。备注:白忙。”
……
最新的一条记录赫然是:
“近日有买家(外省口音)托人打听,要‘干净’的年轻女人,出价高。留意货源。备注:机会!”
林晚秋看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这哪里是账本?
这分明是一本沾满无辜者血泪的——罪恶之簿!陈强不仅贩卖妻女,还参与拐卖其他妇女儿童!甚至可能涉及杀人灭口!他就是一个毫无人性、恶贯满盈的魔鬼!而最新的记录,分明显示他贼心不死,还在寻找新的“货源”!
就在这时,炕上的陈强鼾声停顿了一下,翻了个身,含糊地嘟囔了一句:“钱……好货……高价……”
林晚秋悚然一惊!瞬间从巨大的震惊和愤怒中清醒过来!
她迅速将收据卷好,笔记本用油布重新包好,小心翼翼地放回夹层,将撬开的木板尽量复原。
做完这一切,她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主屋,轻轻带上门。
清冷的月光下,她站在院子里,摊开自己的右手。
掌心被指甲深深掐出的几个血印,正缓缓渗出血珠。她低头看着那殷红的血,又缓缓抬起头,望向那间锁着铁链的柴房。
污垢覆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月光映照下,闪烁着比寒冰更冷、比深渊更暗的光芒。
找到了。
不仅仅是女儿被卖的罪证。
还有她被卖的耻辱。
更有陈强累累的血债!
以及……他即将再次作恶的企图!
陈强……你欠下的,该用命来还了!不止是你一个人的命!
她转身,凭借着木棍和破洞,重新潜回了冰冷的柴房,蜷缩回那堆发霉的稻草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她的灵魂深处,那本罪恶之簿的内容,如同地狱的烙印,灼烧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复仇的火焰,从未如此炽烈,也从未如此……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