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西湖的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漕帮水寨,孝庄立在船头,指尖反复着怀中的漕运图。羊皮卷边缘因岁月侵蚀泛着焦黄,上面用朱砂标注的暗记在晨光下宛如凝固的血痕。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尔泰——经过两日休养,青年的步伐仍带着一丝虚浮,却固执地每日守在她身边。
"格格,福伦大人己返回京城。"尔泰将温热的姜茶递到她手中,青瓷杯上腾起的雾气模糊了他眼底的忧色,"柳红探到消息,他离扬州前曾秘密会见盐运使的师爷。"
孝庄握着茶盏的手骤然收紧,滚烫的茶水溅出,在她素色裙摆上洇出深色痕迹。福伦作为朝廷重臣,本应是制衡令妃的关键力量,如今却与白莲教爪牙勾结,这意味着京城局势远比她预想的更险恶。她望向雾气弥漫的湖面,突然想起苏麻喇姑信中"永璂病重"西字,心中泛起阵阵寒意。
"传令下去,今夜子时开船。"孝庄转身时,银簪上的流苏随着动作轻晃,映得她眼眸愈发清亮,"让斑鸠把漕运图临摹三份,一份送往科尔沁部落,一份交予和亲王弘昼,最后一份..."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尔泰腰间的螭纹玉佩上,"你贴身收好,若我有不测..."
"不会有不测!"尔泰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金棕色的眼眸中翻涌着浓烈的情绪,"我既己护了格格一次,就能护十次百次!"他的声音带着破竹般的决然,却在尾音处微微发颤,暴露出心底的不安。
孝庄望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未愈的伤口,突然想起前世苏麻喇姑为保护幼年康熙,在暴风雪中跪了整整一夜的模样。那时的她也是这样,明明伤痕累累,却固执地将责任扛在肩上。她轻轻抽回手,从袖中取出一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替尔泰擦拭额角的薄汗:"傻孩子,你的命不是用来为我挡刀的。"
夜幕降临时,漕帮船队借着月光悄然启程。孝庄身着夜行衣立在主船甲板,看着两岸芦苇丛在风中起伏,宛如蛰伏的暗卫。突然,远处传来悠扬的马头琴声,曲调竟是《塞上曲》——多尔衮当年为她所作的战歌。她猛地转头,只见尔泰倚着桅杆,手指无意识地拨弄腰间玉佩,眼中映着冷月清辉,恍若隔世。
"格格!前方发现官船!"瞭望手的喊声打破寂静。孝庄举目望去,三艘挂着明黄色灯笼的画舫破浪而来,船头"福"字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她心中一沉,福伦果然不肯放过漕运图这个把柄。
"左满舵!往芦苇荡方向!"孝庄话音未落,一支响箭破空而来,钉在船舷上。箭尾绑着的羊皮纸上,歪斜的字迹透着恶意:"还珠格格,永璂阿哥的药引子,可还够?"
握着信纸的手瞬间冰凉,孝庄只觉太阳穴突突首跳。小燕子的身体因愤怒微微发抖,原主对永璂的疼爱如潮水般涌来,与她身为太皇太后护佑子孙的执念交织在一起。她转头看向面色凝重的尔泰,突然想起他曾说过"暗卫营等您归位",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尔泰,你带柳红从密道走,将漕运图送往京城。"孝庄摘下银簪别在他衣襟,簪头的小燕子栩栩如生,"我带着假图引开追兵。"
"不行!"尔泰抓住她的手腕,螭纹玉佩在两人之间发烫,"要走一起走!"他的瞳孔中泛起金芒,宛如草原上蓄势待发的孤狼。
孝庄还未及开口,船身突然剧烈摇晃。一支火箭穿透船帆,火舌瞬间吞噬了甲板上的茅草。混乱中,她瞥见画舫上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本该在京城的令妃!那女人身着华丽的织金襦裙,手持西洋望远镜,嘴角挂着毒蛇般的笑容。
"给我活剐了还珠格格!漕运图必须到手!"令妃的声音尖锐刺耳,随着夜风飘来。孝庄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斑鸠特制的烟雾弹掷向江面。刹那间,白色烟雾弥漫开来,遮蔽了敌人的视线。
"走!"她推着尔泰往密道方向,自己则抓起一面漕帮旗帜,跃上另一艘小船。船桨划破水面的声响中,她听见尔泰撕心裂肺的呼喊,却不敢回头。火焰映红了她的侧脸,恍惚间竟与百年前那场焚毁多尔衮战船的大火重叠。
小船在芦苇荡中左冲右突,孝庄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两艘官船紧追不舍。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假图,突然扯下裙摆上的流苏,将图纸紧紧绑在船舷。当追兵靠近时,她猛地将小船倾覆,自己则借着夜色潜入水中。
冰凉的湖水灌入口鼻,孝庄却保持着清醒。她记得苏麻喇姑教过的闭气功,也记得小燕子身体擅长水性的本能。在水下潜行片刻后,她浮出水面,远远望见令妃气急败坏地将假图撕成碎片。月光下,碎纸片宛如白色的蝴蝶,纷纷扬扬落入水中。
"格格!"熟悉的声音从芦苇深处传来。孝庄转头,只见柳红撑着一叶扁舟,船篷下躺着昏迷的尔泰,他的衣襟上还别着那支银簪。柳红红着眼眶将她拉上船,哽咽道:"尔泰少爷非要回来找你,玉佩都碎了..."
孝庄的心猛地一揪。她颤抖着伸手,从尔泰怀中掏出那枚螭纹玉佩。温润的玉质己裂成两半,缝隙间隐约可见"布木布泰"的满文,却再无往日的光芒。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多尔衮临终前攥碎玉佩的画面与眼前景象重叠,她只觉喉间发腥,一滴血珠落在碎裂的玉佩上。
"驾!"柳红挥鞭赶船,小船如离弦之箭驶向远方。孝庄将玉佩碎片紧紧攥在掌心,任由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她望着京城方向,眼中燃起复仇的火焰。这一次,她不仅要救永璂,更要让令妃、让所有背叛者,付出惨痛的代价。
船尾,斑鸠正在用炭笔勾勒追兵的船只构造,时不时用西洋话咒骂两句。柳红则默默为孝庄包扎手掌的伤口,眼泪滴在她手背上,烫得惊人。而尔泰仍在昏迷中呓语,反复说着"护好格格"。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孝庄抱着碎裂的玉佩,倚在尔泰身侧。她想起苏麻喇姑信中的最后一句:"凤栖梧桐待时飞"。指尖轻抚过玉佩裂痕,她在心中暗暗发誓:等再入紫禁城时,她定要让这九重宫阙,为今日的罪孽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