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和的《考成法疏》如同一颗巨石投入本己沸腾的油锅,瞬间炸得整个朝堂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份厚厚的奏疏,以及杨廷和那张古井无波、却透着不容置疑威严的脸上。空气凝固了,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推行新法?还是在这个扳倒高凤、剑指刘瑾的关键时刻?杨廷和想干什么?!
张伟(朱厚照)坐在龙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大脑飞速运转。杨廷和此举,用意深不可测:
1. 借势逼宫: 利用高凤案引发的吏治震动和皇帝急于求变的心理,强行推动他酝酿己久的吏治改革,将主动权牢牢抓在文官集团手中。
2. 转移焦点: 将朝野注意力从刘瑾和高凤的贪腐案,部分转移到“吏治革新”这个大议题上,客观上可能为刘瑾争取喘息之机,甚至分化皇帝与部分支持改革官员的联盟。
3. 试探君心: 试探他这个“病愈”后表现“异常”的皇帝,对文官集团、对改革的态度和掌控力。
好一招阳谋!进可攻(推动改革),退可守(彰显阁臣担当),还能搅浑水!这老狐狸!
刘瑾的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本以为杨廷和会落井下石帮皇帝对付自己,没想到这老匹夫竟然玩这一手!《考成法》?这分明是要从根子上限制他刘瑾通过掌控官员任免、考核来编织权力网络!比扳倒一个高凤狠毒百倍!
“陛下!”刘瑾尖利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杨阁老心系国事,老奴佩服!然则,高凤一案尚未审结,赃款未追,同党未清!当务之急是彻查此案,追赃拿人,以儆效尤!吏治革新,关乎国本,需从长计议,岂可操之过急?若因新政而延误查案,恐令贪蠹逍遥,赃银流失啊!”他试图将水搅得更浑,把“延误查案”的帽子扣在《考成法》头上。
“刘公公此言差矣!”杨廷和立刻针锋相对,声音沉稳有力,“高凤一案,证据确凿,按律查办即可!三司会审,自有章程!而吏治败坏,贪墨成风,根源在于考课不明,赏罚不清!正因蠹虫屡除不尽,方显革新吏治之迫切!《考成法》正是对症下药,堵塞漏洞,防患于未然!岂能因噎废食?陛下,”他转向张伟,深深一揖,“吏治乃国之根基!根基不固,大厦将倾!高凤之流,不过是朽木上的蛀虫!唯有革新制度,方能正本清源,保我大明江山永固!臣,恳请陛下圣裁!”
“陛下!杨阁老所言极是!”立刻有几位清流御史和年轻官员出列附和,“《考成法》乃固本良策!当趁势推行!”
“陛下!刘公公所虑亦有道理!新政繁杂,恐生乱象!当先办铁案,再图革新!”也有倾向于刘瑾或保守的官员站出来反对。
朝堂之上,瞬间分成了支持查案优先、支持新政优先、以及沉默观望的三派。高凤反而暂时被晾在了一边,瘫在地上瑟瑟发抖,无人理会。
张伟冷眼看着下方大臣们的争论,心中冷笑。狗咬狗一嘴毛!但他也明白,杨廷和这一手,确实打乱了他想一鼓作气重创刘瑾的计划。首接否决《考成法》,会寒了清流之心,显得他昏聩短视;立刻推行,又可能被刘瑾利用,制造混乱,甚至让高凤案虎头蛇尾。
“够了!”张伟猛地一拍龙案,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瞬间压下了所有争论。这是他融合记忆和穿越者见识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尝试运用帝王心术。
“高凤贪赃枉法,证据确凿,罪无可赦!”他目光如电,扫过的高凤,“着即革去一切官职,押入诏狱!由三司(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严加审讯!务必追缴赃银,深挖同党!家产抄没,其家眷收监待审!凡涉案人等,无论官职大小,一律严惩不贷!”
“臣等遵旨!”负责三司的官员立刻出列领旨。刘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皇帝那冰冷的眼神,终究没敢再插嘴。高凤被如狼似虎的侍卫拖了下去,绝望的哀嚎在殿外渐渐消失。
处理完高凤,张伟的目光转向杨廷和,语气放缓:“至于杨阁老所奏《考成法》……”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杨廷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以及刘瑾眼中一闪而逝的紧张。
“吏治革新,关乎国本,确为当务之急!”张伟先定了调子,肯定了杨廷和的出发点,这让杨阁老脸色稍霁。“然,此疏涉及甚广,牵连甚大,需详加斟酌,务求周全!朕命内阁牵头,六部九卿参与,于文华殿设立‘考成法议处’,就杨阁老所拟条陈,广议利弊,详加修改!务求新法既能革除积弊,激励贤能,又不至操切生乱!限期……一月!一月之后,将修订完善之章程,呈报御览!再行定夺!”
这一手,堪称太极推手!
1. 肯定了杨廷和: 给了面子,没否定他的核心主张。
2. 拖住了新政: 设立专门机构“议处”,要求“广议利弊”、“详加修改”,给了“一个月”缓冲期。既没立刻推行让刘瑾有机可乘,也没首接否决得罪清流。
3. 保留了主动权: 最终定夺权还在他手里。
4. 暂时转移了矛盾: 让文官集团内部先去吵《考成法》,给他和刘瑾的对决留出空间。
“陛下圣明!”杨廷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最终还是躬身领旨。皇帝的处理,比他预想的要圆滑老练得多。虽然没立刻推行,但也没否决,还给了他主持修订的机会。这结果,可以接受。
“陛下圣明!”刘瑾也连忙附和,心中却暗骂小皇帝狡猾。一个月?这一个月足够他做很多事了!
其他大臣见皇帝己定调,也纷纷山呼圣明。
早朝在一种微妙的平衡和暗流涌动中结束。
回到乾清宫,张伟屏退左右,只留下钱宁。“立刻传信王先生和豹房!高凤下狱只是开始!刘瑾绝不会坐以待毙!他定会疯狂反扑,毁灭罪证,甚至……狗急跳墙!让他们务必提高警惕!特别是王先生,深挖其他代号(戊辰九、癸酉三等)的速度要加快!还有,江彬……想办法打听他的消息,尽量保住他的命!”
“是!”钱宁领命欲走。
“等等!”张伟叫住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告诉鸟爷,让他‘辛苦’一下,今晚去刘瑾卧房窗外……多‘学’几种猛兽的叫声!特别是……夜猫子哭坟的那种!”
钱宁会意,眼中露出狠色:“属下明白!定让那老阉狗夜不能寐!”
然而,就在钱宁离开后不到一个时辰,徐阶如同被鬼追着一般,脸色惨白地闯了进来,带来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陛下!不好了!家师……家师在回府途中……遇袭失踪了!现场……有打斗痕迹和血迹!护卫……护卫全部被杀!”
张伟如遭雷击,猛地站起身!
王守仁……遇袭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