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见过如此粘稠的晨光,青绿色的波纹在青铜罗盘上漾开时,整片河滩的砂石都在簌簌颤动。
任萱手链迸裂的孔雀石珠溅在我颈侧,带着某种草木灰的焦苦味——这是时空回溯即将发动的征兆。
"别碰卦象!"我反手攥住任萱染血的手腕,她指尖刚绘完的震卦正与王杀手铜管上的鱼鳞纹产生共鸣。
心眼灼烧的剧痛中,我看到十年前沉在沧澜江底的漕船残骸正从青光里爬出来,那些尸首指甲缝里的鳞片,分明是钦天监遗失的二十八宿星图碎片。
王杀手的九环刀突然发出编钟般的嗡鸣,刀刃割破自己掌心,血珠悬浮着凝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漕帮当年用三百童男献祭的可不是河神。"他咧开的嘴角淌下黑血,铜管末端的暗红斑纹己经蔓延到脖颈,"曾大人猜猜看,沉船里爬出来的究竟是谁家祖宗?"
脚下土地突然塌陷的瞬间,我听见杨老者袖中银针发出蜂群振翅的声响。
那些本该刺向王杀手的牛毛细针,此刻正调转方向扎进学者们癫笑张开的喉咙。
任萱的手链银光突然暴涨,裂纹中渗出的液体在空中凝成青铜巨门的刹那,我终于明白那些尸首的缘由——他们胸腔里塞满的并非江水,而是正在蠕动的星图碎片。
"坎位七步!"我拽着任萱扑向河滩东侧,她腕间爆开的第三颗孔雀石珠在沙地上灼出焦痕。
青光中浮现的尸首突然齐刷刷转头,他们嵌着鳞片的指甲划过我后背时,竟发出金铁相击的脆响。
心眼映照出的恐怖真相让我喉头腥甜——这些根本不是沉船冤魂,而是被星图碎片异化的活尸。
王杀手的铜管完全没入心口罗盘时,沧澜江的怒涛声近得像是贴着耳膜炸开。
任萱染血的指尖突然按在我剑身的离卦纹路上,时空回溯的银光与青光相撞的刹那,我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嘶喊:"他们的星图在篡改地脉!"
我顶着灼烧视网膜的青光冲向三丈外的卧牛石,心眼勉强捕捉到地气流动的轨迹。
那些尸首指甲缝里的鳞片正在重组星图,每片鱼鳞的棱角都精准对应着地脉节点。
当第七个学者捂着喷血的喉咙栽进沙地时,我终于摸到卧牛石底部的苔藓——三天前布置的坎水阵还残留着雨水的咸腥。
"兑金转离火!"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阵眼,反手将长剑插入石缝。
任萱踉跄着扑过来时,手链银光裹挟着青铜巨门的虚影重重砸在阵中。
王杀手的冷笑混在金属轰鸣里格外刺耳:"曾大人以为靠块破石头就能......"
青光吞没视野的瞬间,某种冰凉滑腻的触感突然缠住脚踝。
我低头看见沙地里钻出的藤蔓状物体——那根本不是植物,而是由无数星图碎片拼接成的锁链。
任萱的尖叫与江涛声同时炸响,我拼着最后气力将剑柄狠狠撞向卧牛石上的震卦刻痕。
当青铜巨门的轮廓与青光同时湮灭时,我听见地底传来瓷器碎裂般的脆响。
王杀手铜管里喷出的能量波在触及卧牛石的刹那,石面上三天前刻下的二十八宿星图突然逐一亮起。
任萱染血的衣袖被气浪撕成碎片,她腕间的手链裂纹中,最后三颗孔雀石珠正发出濒死般的刺目光芒——爆炸的气浪掀翻了三丈内的芦苇,我后颈被碎石划开的伤口正往下淌着温热的血。
王杀手铜管里喷出的青光撞上卧牛石的瞬间,那些用雨水刻下的二十八宿星图突然活了——每一道刻痕都泛起青金色的光芒,像是有人把整条银河的星辉都揉进了石缝里。
"就是现在!"我顶着耳鸣嘶吼,喉间翻涌的血腥味让声音都变了调。
心眼在视网膜上烧出焦黑的裂纹,却让我看清青光里游走的能量脉络。
王杀手那张爬满暗红斑纹的脸在强光中扭曲变形,他背后的沧澜江水突然倒悬而起,化作万千利箭朝我们激射而来。
任萱染血的衣袖突然缠住我手腕:"坎水阵还剩三息!"她腕间的手链裂纹里,最后三颗孔雀石珠正在疯狂旋转。
我反手将她推进阵眼,剑锋割破掌心按在震卦方位。
混着血水的雨水顺着石纹蔓延,那些被星图碎片异化的活尸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
青光与银光相撞的刹那,整块卧牛石炸成齑粉。
我借着气浪腾空而起,心眼灼烧的剧痛中,王杀手脖颈处跳动的暗红斑纹突然闪现缺口——正是铜管与心口罗盘衔接的位置。
"兑位七寸!"我的吼声混在金属轰鸣里几乎听不真切。
杨老者袖中银针终于刺入正确穴位,三个还在咳血的学者突然翻身结印。
他们喉咙里喷出的血雾在空中凝成朱雀图腾,将倒悬的江水箭矢烧成蒸汽。
王杀手踉跄后退时,铜管末端的青芒突然明灭不定。
我靴底擦着沙地滑出两丈,剑尖挑起的碎石精准打在他右手虎口。
那柄泛着鱼腥味的九环刀脱手飞出,刀刃上的北斗血珠突然逆流着渗回他掌心。
"不可能!"王杀手嘶吼着扯开衣襟,心口罗盘上的二十八宿方位正在疯狂旋转。
我嗅到他伤口里溢出的腐臭味——那是星图碎片反噬的征兆。
任萱突然从阵眼扑出,她染血的指尖划过我剑身离卦,时空回溯的银光如匕首般刺入青光裂隙。
"东南巽位地脉要断了!"我借着心眼最后的余晖,看见那些活尸指甲缝里的星图碎片正在融化。
沙地突然塌陷成旋涡,王杀手铜管里漏出的青光像被磁石吸引般涌向地底。
他布满血丝的眼珠几乎瞪出眼眶:"你们竟敢......"
剑锋刺入铜管接缝的瞬间,某种类似瓷器碎裂的脆响震得我牙根发酸。
王杀手踉跄着跌进自己制造的沙坑,那些暗红斑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他的脸颊。
我抬脚将他踹向阵眼残骸时,听见他喉咙里发出溺水般的咕噜声——那些本该操控活尸的星图碎片,此刻正从他的七窍钻出来。
"首领!"三个蒙面杀手从芦苇丛中窜出,他们手里的弯刀却砍向彼此。
我眯起被青光灼伤的眼睛,看到杨老者的银针正钉在他们后颈的风池穴上。
任萱喘着气将最后半颗孔雀石珠按进阵眼,时空回溯的余波将方圆十丈的沙地犁出放射状沟壑。
王杀手的惨叫声突然中断。
我转头看见他的身躯正在急速干瘪,像被抽空的水囊般瘫在沙坑里。
那些暗红斑纹化作细小的爬虫,刚钻出皮肤就被阳光晒成黑灰。
他至死都瞪着那柄插入沙地的九环刀,刀刃上北斗七星的血痕己经褪成暗褐色。
"快走!"我拽起还在咳血的任萱,她腕间的手链裂纹己经蔓延到搭扣。
幸存的学者们互相搀扶着跟上,杨老者断后的银针在芦苇荡里织出最后一道防线。
夕阳将沧澜江染成血色时,我们终于逃出那片泛着青光的河滩。
然而转过山坳的瞬间,走在最前的任萱突然踉跄着后退。
她后背撞上我的胸膛,染血的发丝扫过我下巴:"前面......"
残阳如血的天幕下,整条官道都被扭曲的杉木与巨石掩埋。
新翻的泥土还带着潮湿的腥气,断成数截的界碑上,"沧州"二字恰好卡在两道裂痕中间。
更可怕的是那些从滑坡山体中露出的东西——半截青铜棺椁上,分明刻着与活尸指甲缝里相同的星图纹样。
我蹲下身捻起一撮泥土,指尖传来的震颤让心脏猛地收紧。
这不是寻常山体滑坡,塌方处的岩层断面太过平整,像是被某种巨物生生劈开了山脊。
任萱腕间的手链突然发出蜂鸣,最后三颗孔雀石珠在暮色中泛起不祥的幽光。
"曾大人!"杨老者突然指着东南方惊呼。
顺着他的银针望去,我看见滑坡堆最高处的岩石缝隙里,隐约有青绿色的波纹在流动——与王杀手铜管里渗出的能量如出一辙。
残阳最后一缕光线消失在地平线下时,山风卷来了江水倒流的轰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