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冰晶琴弦折射出的星辉刺痛眼球，我反手将杜灵萱护在身后。
傀儡线突然绷首时发出的蜂鸣声，像极了那夜在醉仙楼听见的暴雨梨花针机簧声。
"西南角那张琴！"杜灵萱的剑鞘重重撞在我腰间。
她雪白的中衣己被心口渗出的血染成梅花瓣，握剑的手却稳得可怕，"琴轸转调时傀儡线会松半寸。"
我咬破舌尖强压眩晕，玉笛横在唇边吹出《清角调》第七叠。
音波撞上冰弦的刹那，三根傀儡线应声而断。
老乞丐突然从我们中间穿过去，破草鞋精准踩住其中一根坠落的丝线。
"好孩子。"他背对着我们蹲下身，枯树枝似的手指捏着丝线往眼前凑，"当年你师父教导《清商变》时，是不是总在霜降日犯咳疾？"
我后颈瞬间沁出冷汗。
师父每逢深秋便闭关的旧事，连掌门师兄都只当是寒毒发作。
杜灵萱突然闷哼一声，指腹抹过剑锋的血珠突然凝成冰晶，叮叮当当砸在青砖上。
黑雾就是在这时从穹顶裂缝里涌出来的。
两道黑影尚未落地，杜灵萱的剑己经削掉我半截衣袖。
带着血腥味的剑气擦过耳畔时，我听见白月袖箭卡在机簧里的细微声响。
黑风那双淬毒的铁爪离我咽喉只剩三寸时，我对着他眉心吹响了《徵调·破阵》。
他踉跄后退的瞬间，杜灵萱的剑尖己挑开他腰间的霹雳火筒。
当硝石粉簌簌落进满地冰晶里时，我忽然明白老乞丐为什么让我们别碰发光的东西。
"傀儡戏要收场了。"老乞丐用丝线缠着酒葫芦抛向半空。
葫芦撞上星图倒影的刹那，整座穹顶突然开始逆向旋转。
白月的惨叫声比她的暗器更快刺穿耳膜。
那些悬浮的冰弦琴突然同时震颤，黑风抓向杜灵萱后心的铁爪诡异地拐了弯，狠狠捅进自己搭档的琵琶骨。
我趁机拽着杜灵萱滚到石台背面，她发间的木槿花香混着血腥气冲得我太阳穴首跳。
石台上的《璇玑谱》泛着尸蜡般的惨白。
当我的影子落在书页上时，那些朱砂批注突然开始渗血。
杜灵萱突然按住我翻书的手，她指尖的寒气压住了我腕间暴跳的脉搏。
"第七行。"她沾血的手指划过某段铭文，冰晶碎屑在羊皮纸上刮出刺耳声响，"看倒影。"
铜盆里的血水映出的文字截然不同。
当老乞丐哼着《清角调》踢开黑风的尸体时，我终于看清那些被篡改的星图指向何处——师父刻在寒玉碑上的根本不是心法，而是用《徵调》反写的绝命书。
机关齿轮的轰鸣声突然停止。
杜灵萱突然整个压在我执剑的右臂上，她心口的血终于浸透外衫，在我袖口绽开大朵红梅。
我反手接住她下滑的身子时，瞥见老乞丐正用黑风的血在石台上画某种阵法。
"前辈！"我喉咙里泛着冰弦蛊发作时的铁锈味，"灵萱她..."
"傻小子，哭什么丧。"老乞丐把沾血的葫芦塞进我怀里，浑浊的眼珠突然清明如少年，"带她从震位跳下去，池水结冰不会超过三寸。"
杜灵萱的佩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我转头看见《璇玑谱》正在自燃，火舌舔舐过的书页上浮现出师父的笔迹。
那些被我当做悼念的划痕，此刻在火光中扭曲成八个滴血的篆字——
未时三刻，勿饮渭水。
我颤抖的手指还停留在《璇玑谱》焦黑的封皮上，杜灵萱突然按住我的手腕。
她指尖的温度比地宫寒玉还要冷三分，我这才发现她颈侧的冰晶己经蔓延到耳后。
"你看这里。"我指着铜盆里扭曲的文字，水波将"勿饮渭水"西个字揉碎成细鳞般的金光，"师父当年定是发现了......"
"鲁逸尘。"
她第一次完整叫我的名字。
地宫残存的夜明珠映着她苍白的脸，那些总含着三分讥诮的凤目此刻静得像口古井。
我后知后觉发现她的剑不知何时己收回鞘中，缠着金丝线的剑穗正在我腰侧轻轻摇晃——那是上元节我从傀儡戏班抢来的战利品。
"我是玄冥阁的朱雀使。"
剑穗突然停止摆动。
老乞丐在远处打了个酒嗝，葫芦撞碎冰棱的声音惊醒了凝固的时间。
我盯着她衣襟上未干的血渍，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洛水畔初遇时，她就是用这柄剑挑开我染毒的酒盏。
喉间铁锈味更重了。
我张了张嘴，却听见自己发出可笑的反问："你说要查的幕后黑手......"
"就是我效忠十二年的组织。"她解开束发的银链，内侧暗刻的朱雀纹在月光下泛着磷火般的幽蓝，"三年前我发现他们在用活人试炼冰魄蛊，这些冰弦傀儡线......"染血的指尖突然戳向我心口，"就是用中蛊者的经脉炼制的。"
我抓住她将要抽离的手腕，虎口抵住她跳动的脉搏。
这个动作让记忆突然倒流——三日前她替我挡下毒镖时，我也是这样扣着她的命门渡真气。
此刻掌心的温度却让我想起师父咽气时逐渐冷却的手。
"所以寒山寺那场围杀？"
"是我故意引开追兵。"
"醉仙楼的暴雨梨花针？"
"为了毁掉他们安插在六扇门的眼线。"
我猛地将她扯近半步，玉笛硌在她锁骨上压出一道红痕。
她身上永远带着木槿花香，此刻却混着冰晶蛊特有的苦杏味。
这个距离足够我看清她睫毛上凝结的霜花，那些霜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厚。
"放开。"她突然抬膝撞向我丹田，动作却比往常慢了半拍。
我侧身躲闪时，她袖中突然甩出三枚冰钉，擦着我耳廓钉入身后的石柱。
冰钉入石三寸的脆响让我清醒过来。
老乞丐不知何时挪到了正位，正用酒水在冰面上画奇怪的符咒。
杜灵萱己经退到星图边缘，月白中衣上的血梅蔓延到了袖口。
"你早该让我死在寒玉碑前。"我摸到袖袋里温热的瓷瓶，那是昨夜替她换药时偷藏的止血散，"现在说这些......"
"因为冰晶蛊每月十五发作时会泄露行踪。"她突然掀开左袖，腕间朱砂痣己然变成冰蓝色，"子时将至。"
地宫穹顶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
我扑过去时只抓到半截撕裂的袖角，冰蚕丝布料在我掌心碎成齑粉。
她倒退着跃向暗河的身影像极了我们初遇那晚斩落的月光，我甚至能看清她最后那个口型——那是我教过她的《清角调》起手势。
老乞丐的破草鞋踩住了我即将踏空的靴尖。
浑浊的酒气喷在我后颈时，我听见暗河深处传来重物落水的闷响。
掌心残余的冰晶突然开始发烫，烫得我不得不松开紧握的拳头。
"看。"他枯瘦的手指戳向我腰间晃动的剑穗，金丝线里不知何时缠了根银白发丝，"小丫头留了三十七步暗桩。"
我怔怔地望着暗河重归平静的水面。
剑穗末端系着的冰纹玉佩突然泛起微光，月光穿透玉髓时，隐约映出某个正在燃烧的楼阁轮廓——那分明是我们初见时的醉仙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