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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扶夷离开雪峰时，天色己近黄昏。
山间云雾渐起，冷风卷着细雪掠过她的衣袍，她下意识拢了拢袖口，指尖仍残留着师尊殿内那缕淡淡的酒香。
刚踏出雪峰的禁制范围，一道沉稳的嗓音便从身后传来——
“扶夷。”
她脚步一顿，回身行礼：“扶夷见过掌门。”
牧源负手而立，玄色广袖被山风拂动，眉目间依旧是不显山露水的温和。
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似在打量，又似只是随意一瞥，“师妹，刚从清虚那儿出来？”
“是。”
“她近日如何？”
孟扶夷垂眸：“师尊一切安好。”
牧源点了点头，并未多问清虚之事，只道：“现在你己结丹，身上可有不适？”
孟扶夷微微一怔，随即摇头道：“回掌门师兄，扶夷并无不适。”
她体内灵力无意识地抚过丹田处，金丹初成，灵力流转间尚有些许生涩，但并无异样。
牧源目光在她身上停顿片刻，忽而轻笑一声：“药峰近日新炼了一炉‘九转凝露丹’，正适合稳固金丹。”
他袖袍一拂，“有人特意为你留了一份。”
孟扶夷心头微动。
药峰素来与清虚谷不睦，听人说当年清虚为取一味灵药，曾一剑劈开药峰半座丹房。
谁会为她留丹？
“敢问掌门师兄，是哪位…”
“去了便知。”牧源己转身往主峰方向走去，声音混着晨钟传来，“对了——那丹需用寒泉水送服，后山寒泉的泉眼，近日灵气正盛。”
“扶夷明白。”
孟扶夷踏着未消的积雪，往后山行去。
雪峰终年严寒，越是往上，灵气越是凛冽刺骨。
她如今虽己结丹，但行走在师尊清虚布下的禁制之中，仍能感受到丝丝寒意渗入经脉，如细针游走。
后山有一处终年不冻的寒泉，泉眼隐于冰层之下，唯有修炼《玄冰诀》至大成者，方能引动其中灵气。
孟扶夷虽得清虚亲传，但毕竟修为尚浅，每次前来取水都需耗费不少灵力。
她停在泉眼前，指尖掐诀，一缕冰蓝灵力自掌心流淌而出，缓缓渗入泉面。
“开。”
冰层无声裂开一道细缝，寒气如雾升腾，泉水晶莹透亮，却比万年玄冰更冷。
孟扶夷取出玉瓶，指尖悬在冰层上方三寸，接引泉水。
寒泉依旧静默，水面映出她微微蹙起的眉。
方才那一瞬的异样感如雪粒落入衣领，分明冷得刺骨，却寻不到踪迹。
“……”
她忽然并指成剑，一道精纯灵力首刺泉心。
冰层应声而裂的刹那，数十道银色符文自水底浮空而起，正是清虚最擅长的“千山雪锁阵”。
每道符文的衔接处流转着熟悉的冰灵力，连灵力震荡的频率都与前段时日师尊演示剑诀时一般无二。
确实毫无异常。
取水的玉瓶变得沉甸甸的，孟扶夷望着瓶口氤氲的寒气，忽然想起牧源掌门那句“灵气正盛”。
此刻细看，寒气凝成的冰晶折射出细碎虹光，在雪地上投下一片斑斓光晕。
孟扶夷忽然福至心灵——这不是普通的灵气，而是“玄天寒髓”即将成形的征兆。
她当即盘膝而坐，玉瓶悬于身前三寸，双手飞快结印。
体内金丹感应到外界精纯寒气，竟自行加速旋转，经脉中滞涩的灵力突然活跃起来。
“原来掌门师兄说的‘灵气正盛’是这个意思…”
寒泉周围的积雪开始无声消融，露出底下千年不化的玄冰。
玄冰如有灵性般向她聚拢，在触到皮肤的瞬间化作最精粹的冰属性灵力。
孟扶夷呼吸间带出白霜，眉睫很快结满冰晶，整个人如同被封在冰棺中的玉像。
她的吐息渐渐凝滞，周身经脉被玄冰灵力冲刷，每一寸血肉都如被万千冰针刺透，又似被寒泉浸润洗涤。
金丹在丹田内疾转，原本滞涩的灵力此刻竟如江河奔涌，在玄天寒髓的引导下，自行冲开数道未曾打通的隐脉。
——嗡。
金丹震颤，灵力如潮。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刚跨入的金丹前期瓶颈，竟在此刻隐隐松动！
然而，就在她即将突破至金丹中期时，寒泉深处那道沉寂的符文突然亮起微光，一股熟悉的冰寒灵力无声蔓延，如霜雾般覆上她的经脉，将那股即将爆发的进阶之势缓缓压回。
孟扶夷猛然睁眼，“这是师尊的禁制？”
她怔然望向寒泉，清虚的禁制明明完好无损，为何会在此刻压制她的突破？
除非…
这禁制的作用，从来都不是守护寒泉，而是——限制她的修为。
山风渐停，雪落无声。
孟扶夷缓缓抬手，看着掌心尚未散去的玄冰灵力，指尖冰晶簌簌落下。
她忽然想起一年多前拜师那天，清虚握着她的手腕探查经脉时，眉心那一道几不可见的蹙痕。
当时师尊只说了一句“先天不足”，之后更是天天让她吃一些灵草灵膳灵果，也不乏一些天材地宝。
此刻寒泉倒映着她苍白的脸色，那些被强行压回的灵力正在经脉里温顺流转。
原本因强行冲关而灼痛的丹田，此刻竟感到前所未有的稳固。
“原来如此…”山风卷着碎雪掠过她颤抖的睫毛。
那道禁制在完成使命后，正化作点点灵光重新沉入泉底。
这不是桎梏，而是最严苛的守护——
清虚早算准她知晓真相后必会贪功冒进，特意在寒泉设下这道“锁”。
她对着雪峰之巅的方向郑重行礼，玉瓶中的寒泉水映出她澄澈的眸光。
这次不用禁制提醒，她也知道该如何做了。
孟扶夷将玉瓶收入袖中，指尖轻点腰间玉佩。
玉佩泛起莹莹青光，化作一叶青玉舟悬浮于雪地之上。
她足尖轻点跃上舟头，青玉舟顿时迎风而长，化作三丈长的飞行法器，舟身雕刻的云纹在阳光下流转着淡淡灵光，正是当年拜入门下后清虚所赐。
山风骤起，卷着细雪扑面而来。
孟扶夷并指掐诀，一道淡蓝色灵力屏障在身前展开，将凛冽寒风隔绝在外。
青玉舟缓缓升空，载着她穿过雪峰终年不散的云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