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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低垂，暮色自檐牙洇透青砖，将街巷浸作一卷泛灰的绢帛。
今天似乎格外的冷。
小帽收紧衣服，加快脚步赶路。
一阵凉风吹来，零落几片枯叶盘旋如蝶，掠过酒肆褪色的招旗，惊起檐下一窝闭目养神的新燕。
更漏迢递，城隍庙冒出几缕沉香，混着寒塘枯苇间的蛙鸣，在空荡的街巷交织着飘远。
小帽路过一个乞丐的摊位。
小帽一眼也没看那个乞丐，也许是乞丐吧？也可能是个瞎子。
“你没猜错，我是个瞎子。”
小帽惊愕，看向那瞎子。
蜷缩在阴影里的老瞎子抬起头，对着小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伸出干枯的手，吓得小帽连退几步。
“呵呵，孩子，不要怕。”瞎子边咳嗽边说。
“我...我没钱，先走了！”
那干绞的手出奇的快，一把抓住小帽的衣角。
“你想要逆天改命吗？”
小帽忽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相生，喝骂道：“死老头，我不都说没钱了吗！放手！”
“你不想给你妈妈买桂花糕了吗？你答应过她的。”
“你怎么......”
“还有你在父亲面前侃侃而谈的，说要给他带宝格塔的烟草，那可是烟草里的皇帝。”
老人的声音紧紧缠着他的心，越缠越紧，缠着小帽快要窒息。
“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可以让你心想事成。”
“是什么？”小帽完全没有思考合不合理，他只想让自己能够心想事成。
“帮我向天借一双眼睛，”老头掏了掏空洞的眼眶，“我己经有一百年没看到此方世界的模样了。”
“消失的一百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但有些事还是及时掐灭为好。”
小帽问道：“我要怎么做？”
瞎子颤巍巍站起来，伸出枯槁的食指，开始划圈。
"天有眼，地无瞳......"瞎子嘴里嗫嚅细语着某种法咒。
"阴阳倒悬，日月同辉！"
咒语陡然拔高，破音的嘶吼刺穿暮色。
瞎子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剑，猛然刺入上空，虚空竟然蠕动起来。
未知的粘稠液体顺着指缝滴落，地面绽开一圈圈瘀血黑痕。
“出来了。”
两颗眼珠从天上掉下来。
一颗蓝色，瞳孔呈不规则六边形晶体结构，内部流转着星云状光带，瞳仁边缘凝结着冰霜花纹，瞳孔周围万千星辰运转生生不息，无尽月华轮回辉映。
一颗红色，瞳孔呈现漩涡状的暗紫色深渊，中心跳动着永不熄灭的黑焰，瞳孔周围游动着血色符文组成的锁链，每条链子末端都悬挂着破碎的魂灵残躯。
瞎子哑声轻笑，喉管里滚动的笑声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白曜之瞳和玄冥之瞳，如此至宝，就是太难养护了。”
不等小帽反应过来，瞎子就首接把这两个眼珠子强塞进小帽的眼眶里。
“啊啊啊！好痛！好痛！”
他原本的眼睛首接被硬生生挤出来。
“嗯，监守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瞎子捡起小帽的眼睛，放到自己眼眶里。
老人轻拍小帽的肩膀：“力量我己经给你了，虽然不是心想事成的能力，但有力量不就能心想事成吗？”
小帽揉了揉眼睛，好奇怪，现在居然一点也不疼了。
“力量？可是我没一点感觉啊。”
“呵呵，你慢慢就会明白了。”
老人离开，留下小帽一个人还在懵圈。
希望这个容器能坚持久一点吧，得到力量就开始滥用的家伙真是一点用也没有啊。
小帽回到家里时，晚饭己经煮好了。
小帽父母把菜端到桌上，刚准备坐下吃饭，突然看到儿子眼角有血，连忙问道：“儿子，你眼睛怎么出血了？和别人打架了吗？”
小帽刚想倾诉一番刚刚发生的奇异经历，但话到嘴角又停住。
还是不要把父母卷进来吧。
“没事，前几天上山砍柴不是伤到眼睛了吗，今天去中医馆看了下大夫，大夫用针灸给我排了瘀血。”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小帽母亲看了眼小帽他爸，然后对小帽问道：“儿子，你是明天参加落天宗的招生吧？”
“对。”小帽扒了口饭。
“嗯，我们就问问。”
小帽他爸笑问道：“咋样儿子，有没有信心？”
“那当然！”
晚上刚做完手艺活的小帽准备上个厕所，然后舒舒服服睡个觉。
经过父母的卧室，小冒发现他们还没有睡。
“我说老蒋，钱的事有没有搞好啊？”
“搞好？我也想啊，但我咋搞好？我们上哪去搞那么多钱？”
“可是小帽明天就去参加招生了。万一他真通过，我们却没钱交学费......”
“今年是他第三次去了吧，前两次没通过，这次就行了吗？要我说，这孩子也不小了，还整天想着修仙，不如让他去和我们干活。”
“可万一真修成，不就能大富大贵了？”
“唉，他真通过了再说。孩子妈，睡吧。”
小帽悄悄回到房里，躺在床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把手艺活做出来的竹篮子推开，拿出下面的镜子。
镜子里照着他的眼睛。
“魔瞳啊魔瞳，你要是真有那么神奇，就赐予我力量吧。”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小帽失望地放下镜子，只感觉身心俱疲，只想快快睡去。
半夜时分，小帽迷迷糊糊中听到一阵低语，仿佛来自遥远之处又似近在耳边。
枕边铜镜泛起涟漪。
小帽左眼生出霜纹，蔓延至太阳穴，凝成一道星宿图。
右眼长出锁链，爬满脖颈，锁链一半外露，一半埋在血肉里。
小帽忽然睁开眼。
蓝瞳倒映的星空突然扭曲，显出无数悬浮的琉璃球——每个球体内都包裹着山川城池。
红瞳之下的深渊里，隐约有青铜巨门缓缓打开，门缝中伸出一只诡谲的爪子。
小帽颤抖着摸向铜镜，指尖触到镜面时突然穿透虚空。
某种冰冷的意志顺着指尖涌入，将他的意识卷入其中。
某处虚空骤然泛起涟漪，璀璨星辉自穹顶垂落。
小帽忽觉双目刺痛，白曜玄冥二瞳自行轮转，竟在虚空中映出两仪卦象。
道分两仪，神守太虚。
地面突然浮现周天星图，二十八宿方位各悬着一枚青铜古镜。
小帽在剧痛中勉强睁眼，却见每面镜中都映着不同景象。
观过去，现在，未来。谓之监天。
虚空突然传来镜面破碎声，幻境如退潮般消散。
小帽跌坐在自家床榻，枕边铜镜映出双眼——幽蓝的左眼和猩红的右眼。
左瞳之法——葬光阴：吞噬过去，每次使用就会抹除某段历史。
右瞳之法——饲无常：篡改未来，所见未来必以等价交换实现。
双瞳之法——缚现世：锚定现在，每次使用都会生长罪业孽果。
小帽意识变得清醒，感受到自己双瞳的力量，他激动得大叫起来。
“和爸妈告个别就去参加招生吧。”
小帽来到客厅，发现没有人。
“奇怪，爸妈现在应该正为我准备路途上的吃食才对呀。”
小帽打算去父母的卧室里看一下。
但他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父母卧室在哪。
他逐渐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不要，不要这样！”
小帽发疯似的跑出家门，路上他看到邻居正吃完早点回来，便一把抓住他的手，问：“你知道我父母去哪了吗？”
“你父母？你不是孤儿吗，十几年前村长捡来的你，你也是他带大的。”
小帽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句话：饲无常，可以篡改未来，但所见未来必以等价交换实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