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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郡的烽燧台矗立在灰褐色的山脊上，像一柄锈迹斑斑的青铜剑刺入天际。
扶苏的狼裘下摆沾满碎草，靴底黏着的盐池卤土在石阶上留下暗红印痕。
他伸手着烽燧外壁——夯土层里嵌着的碎陶片，正是咸阳武库淘汰的箭镞残件。
戍卒老赵正佝偻着背往火塘添狼粪，腥臊的烟气里混着丝缕粟米香。 "慢着！"扶苏突然抓住老赵的柴叉，火星溅在龟甲上烫出个焦黑的坎卦符号。
他拈起未燃尽的粪块对着日头端详，细碎的粟壳在阳光下泛着霉斑："《墨子·旗帜》明令烽燧用薪需取刺槐、艾草等硬木，这狼粪里怎会掺着陈年粟壳？" 程邈的算筹在烽燧望台的青砖上叮当作响。
他将二十八根算筹按《周髀算经》的"圆出于方"排列，突然指着东南方升起的第三道狼烟："坎卦六二爻动！《易林》曰'坎陷于渊，利西南行'，这烟柱末端分叉如蛇信，分明是匈奴轻骑涉渡大河的征兆！" 玄鸟解下腰间五色丝绦，赤橙黄三色丝线在青铜轡具的狼纹凹槽间穿梭。
当她把丝线绷首时，轡具表面竟浮现出离卦纹样："若以三丈长的烟柱为阳爻，丈半的为阴爻，今晨这三道烽烟正是离下坎上的既济卦。"她突然抽走黄丝线，卦象顿时坍缩成未济卦，"但若第五道烟..." 话音未落，西北烽燧台突然炸起道紫烟，烟柱中飘散的晶粒在阳光下折射出妖异的蓝光。
老赵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掺了河东盐池骨粉的毒烟！三年前蒙恬将军严令..."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喉头插着半截韩式鱼肠剑。
扶苏的佩剑出鞘时，玄鸟己甩出磁石粉。
蓝雾中现出七个持弩黑影，为首者腕间的赤蛇刺青正与盐池龟甲上的卦纹呼应。
"是旧韩弩阵'七星连珠'！"程邈抱着算筹滚下台阶，一根弩箭擦着他发髻钉入《九章算术》竹简。
"坎卦六三：来之坎坎，险且枕。"扶苏默诵着卦辞，剑锋挑飞两支弩箭。
他忽然注意到紫烟中悬浮的盐晶正排列成艮卦符号——那分明是昨日在盐池见过的匈奴密信标记。
玄鸟的金丝锁链缠住第三名刺客脖颈时，扶苏的剑尖己挑开刺客衣襟，露出太仓令府的鱼符烙印。
程邈在血泊中抓起算筹："五道烟柱对应五行方位，紫烟属火却位在西北金位，这是倒转生克的死局！"他颤抖着将算筹插入老赵未冷的掌心，血珠沿着筹纹漫成河图洛书，"《阴符经》有云'火生于木，祸发必克'——粮仓危矣！" 烽燧下的战马突然齐声哀鸣。
扶苏探身望去，五里外的运粮道上，满载粟米的牛车正自燃起幽蓝火焰。
掺着河东盐晶的粟粒在火中噼啪爆响，炸开的火星竟在空中凝成巽卦图案。
玄鸟的锁链卷起燃烧的粮袋，焦黑的黍壳间露出半片带卦象的竹简——那正是太仓令审批新粮的符节残片。
"不是匈奴..."扶苏的剑锋在青砖上刮出火星，卦象纹路与竹简残符严丝合扣，"这是用《连山易》推算的焚粮日课！"他突然想起荀子手稿边角的批注：七月丙寅，离火犯仓廪。今日恰是荀子预言的凶日。
第七道烽烟在正北冲天而起，烟色玄黑如墨。
程邈的算筹突然全部崩断，他盯着沙盘上自动排列的卦象，喉头发出咯咯异响："坎上坤下，比卦...这是...这是..."鲜血从他嘴角涌出，在沙盘上汇成个血红的"比"字。
《周易》比卦爻辞在扶苏脑中炸响："比之匪人，不亦伤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