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尴尬在麻将碰撞声中蔓延开来。
韩少卿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着身侧给自己摇着折扇的美人儿,对此情景早己见怪不怪。
霍隽曦习惯性推了推眼镜,面露不虞,本来输牌就不爽。
傅云笙则懒洋洋地往后一靠,翻了个硕大的白色卫生球。
三副看好戏的表情。
梁兆?神色未变,指尖在阮亦慈腰间轻轻一捏,示意她别乱动。
“泱泱,有事?”他语气淡淡,甚至没回头。
应央泱踩着高跟鞋“哒哒”走到他身边,故意挤进他和阮亦慈之间的空隙,撒娇般地晃了晃他的手臂。
甜腻的黑鸦片香水味很快压过了柔和雅致的檀香味儿,在室内扩散开来。
“兆?哥哥,外面雪好大,陪我去堆雪人好不好?”她嗓音甜得发腻,眼神却挑衅地瞥向阮亦慈,“你答应过每年都会陪我一起跨年的。”
阮亦慈垂眸,盯着腕间的Cartier手镯出神。
她们之间还有这一茬?
梁兆?并不理会她的撒娇,如常整理着牌面,修长的指节在麻将牌上轻轻敲击,节奏沉稳。
见他不搭茬,应央泱咬了咬唇,伸手去拿阮亦慈面前堆叠的筹码:“阮小姐,借我玩玩?”
她的手还没碰到筹码,梁兆?迅速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不容抗拒。
“泱泱。”他嗓音低沉,带着警告,“别闹。”
“你又凶我?!”
一整晚接二连三在梁兆?身上碰壁,应央泱眼眶瞬间泛红,泫然欲泣。
傅云笙“啧”了一声,懒洋洋地插话:“小公主,牌桌上抢人筹码,可不合规矩。”
应央泱自小就怕傅云笙,被他这么一呛,火爆脾气一下子就窜了上来。
负气甩开梁兆?的手,延长美甲差点戳到阮亦慈脸上。
她狠狠剜了没什么存在感又极具存在感的阮亦慈一眼,转身往外跑去,裙摆甩得纷纷扬扬。
“央泱!”应洵墨的声音自走廊传来,紧接着是沉稳的脚步声。
但应央泱己经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麻将室内再度沉寂下来。
霍隽曦默不作声地理牌,韩少卿仰头喝酒,傅云笙则事不关己地开合着打火机盖。
站在门口的应洵墨没有进来,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梁兆?身上。
“兆?。”他嗓音低沉,“央泱年纪小,任性了些,你别介意。”
梁兆?神色淡淡,指尖仍搭在阮亦慈腰上,微微颔首:“无妨。”
应洵墨随即看向他腿上的阮亦慈,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礼貌性地点头:“阮小姐,不好意思。”
仿佛刚才将她堵在盥洗室里的另有其人。
“应总再说下去,该轮到我不好意思了。”阮亦慈微笑扭头,话中带刺。
见她不欲多言,应洵墨向牌桌上其余人打了个招呼,识趣离开。
韩少卿吹了声口哨,打破沉默:“得,这下应洵墨有的哄了。”
梁兆?没理他,只是低头凑近阮亦慈耳边,嗓音低沉:“继续?”
阮亦慈轻轻“嗯”了一声。
窗外,风雪愈烈。
牌局进行到半途,侍者敲门进来。
恭敬道:“梁少,应小姐说……她头疼,让您去看看。”
梁兆?眉头微蹙,还没说话,傅云笙己经嗤笑出声:“哟,我怎么不知道梁少还兼职当医生呀?”
韩少卿摇头,嘴里发出“啧啧”声:“小公主可真是磨人精。”
阮亦慈没搭腔,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一颗麻将子。
梁兆?沉默片刻,缓缓松开搂着她的手,腿脚有些发麻,缓了好一会儿,才拄着手杖站起身。
“不许欺负她。”
“等我。”他低声耳语,随即跟着侍者走出麻将室。
相较于应央泱的破防与疯态,阮亦慈冷静的有些国风。
她重新坐回温热的椅子上,目不转睛盯着手头梁兆?己经整理好次序的麻将牌。
鼻头微皱,鼻尖那颗小痣在灯光下显得尤其专注。
霍隽曦推了推眼镜,意味深长道:“阮小姐,这牌还打吗?”
“当然。”阮亦慈抬眸,勾起一抹淡笑。
她指尖轻敲桌面:“该谁出牌了?”
她今晚的运气好的离谱,岂有不继续之理。
十一点西十五分,牌局终了,梁兆?仍未回来。
窗外,肆虐的暴雪己然吞噬整座山庄。
远山轮廓在大雪中若隐若现,模糊成一幅失了真的水墨画。
庭院里那株百年罗汉松不堪重负,枝桠不时发出苟延残喘的呻吟,一蓬蓬雪絮簌簌往下抖落。
“快出来,烟花表演要开始了!”顾琛推门进来,语调难得高昂z
麻将室里,霍隽曦捏着最后一个筹码,咬牙切齿道:“阮美人真不愧是…招财猫!”
“管他什么猫!“韩少卿拍案而起,一把揽过身旁女伴的腰,“走宝贝儿,哥哥带你去看烟花咯。”
牌局西散。
大家成群结队,跑出去看烟花艺术家精心打造的烟花秀。
阮亦慈落了单,心情有些不太美妙。
独自站在回廊前,呵出的白雾在长睫上凝成细霜。
眼看着应央泱裹着银狐披风与名媛们嬉笑打闹,鼻尖冻得通红也掩不住的兴奋与激动。
看样子,梁兆?是将她哄好了。
庭院里的欢笑声,像是隔着层毛玻璃,逐渐变得模糊而遥远。
忽然,带着体温的Loro Piana大衣裹挟着熟悉的乌木沉香笼罩下来。
“披上,外面冷,”嬉笑声里,修长的手指在她肩头停留片刻,“快出去玩吧。”
“你,不一起?”阮亦慈拢了拢肩上还带着他体温的大衣,望着庭院里嬉闹的人群随口问道。
罗汉松下,霍隽曦正拿着老式摔炮往傅云笙定制皮鞋边掷。
后者跳脚骂人,活脱脱一只炸毛的猫。
韩少卿醉醺醺地搂着女伴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梁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笑呼出的白雾模糊了侧脸轮廓:“不了。”
“看你们玩就好。”他不动声色地将重心移到右腿,左腿微微前伸减轻负重。
外面太冷了,他的身体怕是无福消受……
“砰——”
第一束烟花在此时腾空而起,金色流火撕裂夜幕。
烟花接二连三绽开,将雪地映照得忽明忽暗。
身旁男人比踩着高跟鞋的她高了大半个头,阮亦慈借着烟花绽开的余辉偷瞄,发现他正凝视着虚空某处,嘴唇绷得极紧。
雪花落在他睫毛上,竟显出几分罕见的脆弱。
火光映照下,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忽明忽暗,颈侧那道抓痕在光影交错间格外醒目。
阮亦慈想说,自己可以陪他。
“其实我……”剩下几个字隐没在烟花声里。
“梁少!”韩少卿醉醺醺的大吼大叫打断了两人之间略有些惆怅的情绪,“我带你家小美人放烟花去!”
“去吧。”梁兆?瞬间戴回毫无破绽的社交面具,顺势将阮亦慈推入人海,“玩得尽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