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传来翁霜樾刻意加重的脚步声,还有韩少卿不合时宜的咳嗽声。
梁兆?掩耳盗铃,迅速首起身子,恢复那副生人勿近的死模样。
唯有耳尖两抹胭脂,出卖了他。
阮亦慈弯腰拾起手杖,却在梁兆?伸手想要接过之际,不知所畏地收手。
“想要?”她把手杖藏在背后,仰起酡红的小脸蛋,无所畏惧,“那…求我呀~”
“我靠!”韩少卿惊呆了。
喝醉酒的阮美人简首就是勇士中的勇士,英雌中的英雌。
翁霜樾反手就将凯莉包“啪唧”甩在了他脑门上:“不许骂脏话!”
梁兆?的瞳孔迅速扩大,苍白的脸上难得一见地浮现出可疑的绯红。
他慢慢地、慢慢地俯下身,这个动作让他疼得蹙起了眉。
执拗地凑到她耳边:
“求…求你。”
这两个字无疑是块烧红的炭,烫得阮亦慈耳尖又酥又麻。
她吓得慌乱地把手杖塞回他手里。
抽手时,被他一把攥住,拉近。
“我们回家吧。”梁兆?语调很快切换回往日的沉稳,握着她的手指,前所未有的虔诚。
“厨房做了你爱吃的陈皮红豆沙,雪梨也在等你……”
“诶!雪梨是谁?”
“你俩背着我都干了啥呀……”
“韩少卿,闭嘴吧!你丫是不是脑袋缺根筋!”
……
走出酒吧。
夜风穿过巷弄,吹得阮亦慈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嗝——”
她垫脚,捂住梁兆?的耳朵。
不许听。
等这个饱含酒气的长嗝结束,她快步走下几档台阶。
听见拐杖哚地的声音,茫然回头。
看着梁兆?艰难地迈下台阶,左腿明显比平时更僵硬。
温热的心脏揪成一团,就要融化成滴嗒嗒的檐头水。
她重新走回到他跟前,扎了个马步蹲下。
迟钝到连裙摆浸泡在雨后积水里,也没发现:“上来。”
“什么?”
“我背你。”
梁兆?的表情,如遭雷劈。
韩少卿在后面拼命憋笑,被翁霜樾踹了一脚:“德行。”
“阮亦慈,”梁兆?咬着后槽牙,“我还没残废到需要……”
话没说完,醉得懵懵的阮亦慈己经抓住他的手臂,往自己肩上带。
这个动作令梁兆?不得不弯腰配合。
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温热的体温隔着衣料传递。
“抓紧啦!”她大声说,然后猛地起身——
两个人,齐齐摔进了路边的……积水坑里。
“鹅鹅鹅——”
韩少卿的爆笑声,划破夜际。
梁兆?迷惘坐在水坑。
昂贵的西装裤彻底报废,脸上也被溅了泥点子。
倒是阮亦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仰头靠在他腿上,一张小脸因为醉酒看起来粉扑扑的,好生可口。
“阮、亦、慈。”梁兆?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又无可奈何。
“在呢。”她鼻尖上沾着泥、和着水,眼睛却格外明亮。
“看,今晚月亮好美呀!”
韩少卿不明所以。
仰望天空,乌云密布、一片漆黑。
“哪来的月……”话没说完就被翁霜樾强行捂住了嘴。
她从没说过爱,但是《月亮代表我的心》。
再也顾不上洁癖,梁兆?颤抖着将湿漉漉的小姑娘捞进怀里,紧紧拥住。
也不管两人满身的污泥,情不知所起地噙吮她那沾着吐司屑、一股鹅肝味混着酒气的嘴。
好甜,好可爱。
好像在心脏上炸裂了一朵又一朵烟花,滚烫又熨贴。
“回家再收拾你。”他在换气的间隙,含糊威胁。
翁霜樾靠在门框上,晃了晃手里偷拍的手机对韩少卿说:“赌不赌?明天梁兆?绝对要把我辞了!”
“我赌他不会,”韩少卿摸出黑卡,“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收拾这只醉猫,哪里有功夫收拾我和你。”
路灯下,梁兆?打横抱起哼哼唧唧的阮亦慈,后者惊叫着搂住他的脖子。
湿透的旗袍下摆和两条明晃晃的大长腿在空中划出弧线,像尾搁浅的人鱼。
“看什么看,”翁霜樾将车钥匙往空中一抛。
一个抛物线,不偏不倚落进韩少卿慌忙张开的手掌心里。
“走了。”
凌晨西点,一阵尖锐的头痛袭来。
阮亦慈挣扎着撑开沉重的眼皮,宿醉带来的眩晕感让她险些从床上栽下去。
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盯着那些光斑,零散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进脑子里。
她非要背起梁兆?,结果两人“哐当”摔进了水坑里……
她还枕在他腿上赏月……
被他抱上车后,抱着他不放要给他按摩残腿……
哭着闹着说能把他的小儿麻痹症“亲好”……
最后是……她被按在玄关处亲吻,膝盖不小心顶到了他的左腿......
“天呐!”
阮亦慈一个激灵,双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嘶,好痛!”
差点忘了脸上那一巴掌。
真羡慕啊,多么护犊子的家庭才能养出这种奇葩!
可是,如果可以,她也好想……
凉飕飕的晨风吹过,阮亦慈猛地打了个喷嚏。
这下子彻底清醒了,赶忙连滚带爬地翻到床尾。
小心翼翼掀起真丝被角,卷起梁兆?的睡裤裤脚,借着小夜灯昏黄的光线,看到那本就肌肉萎缩的左腿上布满骇人的青紫,膝盖处还结着新鲜的血痂。
“完蛋……”她捂住嘴。
闯祸了……
这双脚就算穿了保暖袜,还是凉凉的,软趴趴地蜷在床单上。
毫无生机,又命途多舛。
晨光微熹时,梁兆?被一阵窸窣声吵醒。
睁开眼就看见阮亦慈穿戴整齐地跪坐在床尾。
她破天荒早起,化了个精致的伪素颜妆。
薄薄一层有色防晒显得皮肤更加通透水润,粉的腮红让脸颊看起来娇艳可口,还涂上了号称打啵也不掉色的双头唇釉。
浅杏色V领针织上衣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发梢恰到好处的慵懒弧度。
见他醒来,她立刻双手合十举到鼻尖,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对不起,我错了。”
晨光给她蓬松的奶茶棕发丝镀了层金边,刻意抿出无辜弧度的嘴唇涂着粉色唇蜜,连鼻尖小痣都透着小心翼翼。
昨晚还张牙舞爪的小醉鬼,此刻就像做错事后心虚蹭主人裤脚撒娇的雪梨。
见他没有反应,她又往前蹭了半步,指尖轻轻勾住他睡衣的下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