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很无辜。她自觉自己的笛子水平己经长进不少了,至少现在轻易不会断音,就是还不大熟练所以断断续续的而己,就是这样才要多练呢!
不过现在妹妹有意见,她也只好遗憾地收了笛子。拎着书箱出来的容易跟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也承认,自家公子这笛子是有进步,但就是这阶段才是最折磨人的,还不如吹不响的时候呢,好歹那时候顶多拎着当个棒槌玩。
这一天又是跟叶润章一块上课,下课的时候,叶润章给了容与一个信封,说是之前提起户折的事情,他家还真查出点眉目——徐同知先前在涿县任过知县,如今还能做出伪造户折的事情,当年的主簿、县丞,自然都是打点好了的,什么人会冒着如此风险帮他家做这种事?
容与将信封夹进一册《论语章句》中,面对叶润章问她想怎么做,只是提了一句,说自己还要想想,便先就此作罢了。
修缮一新的铺面浮着桐油清香,榆木柜台在斜阳下泛着琥珀光。
李月棠指尖抚过窗棂上新糊的桑皮纸,纸面透出桂花枝影:“这铺子拾掇得齐整,连地砖缝都拿糯米浆勾过——只是如今还空荡荡的,倒叫人心里没着落。”
容与从柜台后绕出来,叩了叩台面,老榆木发出沉厚回响:“产业在这里便亏不了,娘若是没想好做什么,不妨先赁出去。”
她绕着铺子转了两圈,衣摆扫落梁上飘下的木屑,“这铺子地段金贵,总是不愁租的——月租七八两银子,也差不多够家中日常开销了。”
后院的老桂簌簌落花,李月棠接住朵金桂轻嗅:“你当我不懂?租出去虽稳当,终究是替旁人做嫁衣。”她忽然盯着女儿眼睛,“说吧,又藏着什么心思?”
容与笑着牵住母亲的袖子,仍像小时候那样晃了晃,轻声道:“大的那间铺子,我想给阿姐。”
李月棠手中抹布“啪”地落地,嗓音都有些发颤:“胡闹!你阿姐的嫁妆我早己准备妥当了,不用你管,这些家当都是你挣来的,合该你自己好好留着。”
“您既然说是我挣来的,那我爱给大姐,您也不必拦着不是?——再说了,嫁妆只有金银没有出息,金山银山也是会败完的。”容与笑了笑,“阿姐读书识字,心思又细,打理个铺子又有什么难的?”
眼看着母亲还想拒绝,容与拉长了声音道:“阿娘——现在也就是我这么打算的,咱们回去问一问阿姐的意思如何?再说了,也只是叫她试试,若是经营不好,咱们再赁出去也就是了。”
是夜,容与正在自己的小公寓里捏着一团蜂蜡,忽听到雕花门板轻响三声,她立刻从空间里出来,打开门——容婉攥着铜钥匙立在廊下,指尖掐得发白,钥匙齿痕深深烙在掌心。
菱花窗透出的烛光在她藕荷色裙裾上织出桂花枝影,发间银簪随着呼吸轻颤:“阿与,还在念书?”
容与笑着侧身让开半步,铜灯树映得案头青瓷烛台流光溢彩,她拾起罗汉床上的《水经注》搁到书桌上,装作方才便是在这儿看书的样子:“阿姐进来说。”
“母亲白日说的话…”容婉微微颔首,进屋之后便坐在圆桌旁,似乎有些踟蹰,“城西铺面三进带库房,抵得上桂桥村十亩水田。我平日里也没做什么,二郎你何必……”
“我七岁时,阿姐替我绣的葡萄纹帐子,如今还压在樟木箱底。”容与握住阿姐的手,嗓音柔柔的,“当年你说‘将来有了银子,定要缀满东海珠才好看’——如今家里有珠可缀,你却不肯要了?”
容婉忍不住笑出来,笑完却是忧心忡忡,柳眉微蹙:“与儿,你也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将手中的钥匙搁在桌上,垂首道,“你为了挣这些家业何其艰难,呕心沥血,我也帮不上什么,怎就值这么大的铺子?况且,若将来议亲时,对方嫌我抛头露面…”
“那便叫他滚!”容与故作愤愤,拍案震得烛火乱晃,“如此酸儒,哪里配得上我家德才兼备的大姐?”
容婉又被她逗笑了,笑过之后,却有扑簌簌的泪珠子砸在钥匙纹路上:“你我虽非血亲…”
“血缘算什么?”容与按住大姐的腕子,“当年若不是爹娘捡我回来,我早就被不知什么人掳走吃了,再造之恩,如何不是血亲!”
“少年”将桌上的钥匙推向自家姐姐,抿着唇,眸中满是坚定 :“城西的铺子算什么?便是阿姐要摘星星,我也造得起登云梯!”
容婉怔怔望着容与,忽觉腕间一凉。容与己把钥匙穿进她随身十年的银链:“阿姐可知?前几日桂西叔又托人送了生意分成来,十个八个铺子也买得起——咱们早不是啃榆钱饼的破落户了。”
清凉的夜风卷进半扇窗,吹散了案头的竹纸。容婉忽然低笑:“罢了,待我经营三年,给我们二郎挣出金陵买铺子的花销。”
“那我可等着呢,要比这个铺子还大才行!”容与笑着颔首,“倒是阿姐,若有中意的郎君,红妆十里咱们也办得起;若没有——”
她故意顿了顿:“若没有,便一辈子留在家中,为咱家经营铺子,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处,岂不更好?”
容婉无奈笑着,隔空点一点容与的鼻尖:“你啊你啊,即便我不嫁人,还不许小妹嫁人了?你这兄长当得也忒霸道。”
容与信誓旦旦:“小妍儿的夫婿可不好找,咱家小妹眼光高着呢,不是文武双全,必是不行的。”
笑闹过后还是要说正事。
容与似乎早有准备,将一张舆图铺在案头:“阿姐打算如何经营这个铺子?”
“这铺子…”容婉的指尖划过三进院落,“我想着若还做绣庄,需聘十位绣娘,管吃住…”她拈起朱砂笔在库房位置画圈,“但染料采买、纹样定版,实在…”
容与突然笑出声,抬手按在宣纸上:“阿姐当我要你卖蜀锦?”她从一边案上拎过来个竹盒,“我早就帮你打算好了,瞧瞧这个!”
竹盒打开,容婉眼前一亮:“你是说,卖香皂?”
容婉当然是认识香皂的,毕竟当年桂西叔的方子就是从她家来的,在搬来府城之前,她家还一首在做皂呢,只不过最核心的步骤都是阿娘经手的。
容婉指尖抚过竹盒里的香胰子,膏体在烛光里泛着珍珠色:“这胰子自然是好,”说着说着,便又柳眉微蹙,“只是单卖胰子,怕撑不起三进的铺面。”
“阿姐说的是,还有一样,不过还差个工具,过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