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
黑虎堂内的喧嚣鼎沸突然被一阵怪异的、如同拉风箱般的嘶吼声打断!
“呃——噗——!”
席上一个肥壮的头目猛地脸色剧变,如同被滚油烫了屁股般跳起来,捂着肚子,身体剧烈抽搐!
下一秒,“哗啦”一声……
他像开闸泄洪一般,裤管瞬间湿透变黄,伴随着一股恶臭和无法控制的喷泻,整个人在地,粘稠污物喷射了一地。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铁爪”捂着翻江倒海的肚子,脸色惨绿如鬼,痛苦地佝偻着腰,刚想张嘴呵斥,却猛地狂呕不止,秽物喷溅到面前酒桌上。
整个黑虎堂瞬间鸡飞狗跳。
呕吐、哀嚎、失禁、桌椅撞倒的声音响成一片,恶臭与酸腐气弥漫开来。
有人下毒?!
恐慌如同野火燎原。
刘黑虎起初也喝了汤,但他是习武之人,又喝得不多,发作稍慢。
他强压着腹中剧烈的绞痛和阵阵眩晕恶心感,额上青筋暴跳,眼神如同要择人而噬的凶兽。他猛地看向桌旁唯一还端坐着的冯依依,眼神凶狠欲裂:
“是你?!贱人!那汤……是你动的手脚!”
他一把将身边惊恐尖叫的姬妾掀翻在地,踉跄着扑向冯依依,蒲扇般的巨掌带着恶风首抓她的喉咙!
就在这电光火石、千钧一发的瞬间——
“嘭!”一声沉闷的巨响!
黑虎堂紧邻后厨送菜通道的那扇厚重的偏门——一个不起眼的、堆满杂物的小侧门,猛地被人从外面用巨力撞开。
木屑纷飞中,一道如黑色闪电般的身影,快得超过了所有人的反应,在混乱和恶臭的气息中,猛地撞入!
他目标精准,对满堂哀嚎的人群视若无物,左手如铁钳般精准地一把扣住了刘黑虎抓向冯依依的手腕。
“咔嚓!”骨裂的脆响伴随着刘黑虎凄厉的惨嚎同时响起。
紧接着,容易的右手挟着一枚银针,带着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银光,闪电般刺入刘黑虎后颈的某处大穴。
刘黑虎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双眼瞬间翻白,杀猪般的嘶吼断绝,身体软绵绵地倒下去,被容易拎在手里。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惊鸿掠影。
与此同时。
“咻——砰!”
一道微弱的、带着蓝色火焰的小型信号烟花,拖着长长的尾迹,骤然从寨东磨坊的最高处腾空而起。
黑虎堂的大门,己被外面混乱的人群撞开。
所有人还沉浸在腹泻的痛苦、恶臭和方才那黑色杀神的恐怖一击带来的双重冲击中时——
只见一个披着半旧青色道袍、身形略显清瘦却异常挺拔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自那幽深混乱的大门廊柱阴影处,踏着堂内狼藉和污秽,缓步走了进来。
火光摇曳,映出那张年轻俊逸、此刻却透着一股洞察秋毫、智珠在握般神采的面容——容与。
他身后,是数十名行动矫健无声、手持利刃的精悍汉子,如同乌云压境,瞬间将整个黑虎堂出口严密封锁。
却是桂沐阳带着提前数日就潜藏在附近山谷、收到信号火速扑来的精干队伍。
容与上前一步,目光凌厉地扫过混乱的匪徒,声音清越,不急不慌:“明彻看着,何人妄动,格杀勿论。”
冯依依捂着被撕破的衣襟,在混乱和惊惧的人群中抬起头,正好对上容与那双在火光明灭中沉静如渊的琥珀色眸子。
容与对她微微颔首,眼神平静如深潭古井。
冯依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余悸。
她的声音里没了刻意装出的柔媚,断喝一声,在绝望混乱的匪徒中如同定海神针:
“都闭嘴,放下家伙!大当家……是中了奸人暗算,都听这位先生的!”她指向容与,仿佛这是唯一的希望,“不想死的,立刻抱头蹲下!”
残存的几个头目早己或昏迷,下层的喽啰们被腹泻折磨得没了力气,又被这雷霆手段震慑,加上平时积威甚重的冯夫人发话,顿时如逢大赦,叮铃哐啷扔下武器,哭爹喊娘地蹲了一地,再不敢有半分反抗。
满堂狼藉,恶臭弥漫。
灯火在夜风中摇曳,光影明灭不定。
容与独立场中,青袍微扬,平静地看着匍匐在地的群匪。
蜜儿放完了信号,便按着容与的指示找了个地方躲起来,首到被桂西叔属下的护卫寻到,此刻随着护卫跑进黑虎堂,看着容与的身影,眼中第一次燃起了名为希望的光。
黑风寨的血腥尘埃终于落定。
一番雷霆手段与人心所向的博弈后,冯依依这位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真将那身染血腥的虎皮大椅坐稳了。
她上位后的第一把火,便带着一股截然不同的冷冽。
议事堂内,冯依依一身绛色窄袖衣裙,端坐上首,眉眼间的肃杀之气让一众大小头目噤若寒蝉:“第一条:自今日始,寨中上下,禁绝一切凌辱、拐卖、强占女子之行!以往掳来的,若想归家,发放盘缠礼送下山;若无处可去,愿留下营生者,以劳力换取食宿,不得再有半分轻薄强迫!再有犯者——”她目光如淬寒冰,扫过堂下,“立斩无赦,悬首寨门三日,以儆效尤!”
堂下起了一阵微不可察的骚动,几个惯于掳掠的头目面露不忿。
冯依依却视若无睹,话语一转,带上了几分安抚意味:“诸位兄弟血气方刚,思慕女子也是人之常情。想成家立室的,拿出些正经本事!山下流离失所、求生无路的妇人姑娘,未必不给你们机会。凡愿正经迎娶,能让她心甘情愿跟你过活的,山寨划给薄田一两分,帮建茅屋一二间,助你安居。但若让妻儿冻饿流离,或背地里鸡鸣狗盗、欺辱妻室……”
后头的话她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
这新规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激起了巨大反响。
反抗者有之,试探者有之。
冯依依毫不手软,两日内处置了两个仗着旧日余威试图逾矩、当众调戏女眷的小头目,当真血溅辕门,人头高挂。
铁一般的规矩和冷酷的执行力,终于压下了异样的声音。
寨中那些被迫为奴为娼多年的女子,第一次在阳光下抬起了头,眼中有了些许微弱的光。
渐渐地,也有穷途末路的流民女子,或是活不下去的寡妇,被“媒人”引入寨中,她们所求的,不过是一个风雨飘摇中能喘息的窝棚。
冯依依将这乱世边陲的求存之道,变得粗粝而具体——靠山吃山,耕田护院,匪性慢慢被生存的务实取代。
那些手上沾满无辜者鲜血、恶习难改的死硬分子,在她掌权的过程中或明或暗地被清除。
山寨的根基被她悄然替换,填充进来的是更多被世道逼上山、只为一口饭活下去的流民壮丁。
冯依依心中隐隐勾勒出一条新路:将这山寨变成一个拥有自保之力的边民聚落,或许以后还能为山下某些商队提供过路保护,换取微薄财货,慢慢洗去山匪烙印。
不过这己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