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的嘶吼还在军帐内回荡,亲卫己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帐内,烛火被墨尘砚身上骤然爆发的邪气激得疯狂摇曳,在他扭曲痛苦的脸上投下狰狞变幻的光影。
鬼手张枯瘦的手指快如闪电,数枚细长的金针带着破空微响,精准刺入墨尘砚胸前几处大穴,针尾兀自颤抖不休。
薛神医则将一包气味辛辣刺鼻的深褐色药粉,毫不犹豫地按在那焦黑翻卷、正疯狂蠕动冲击的伤口上!
“呃啊——!”
墨尘砚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脖颈处青筋暴突如虬龙,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
那伤口如同活物般剧烈抽搐,大股混杂着幽绿荧光的污血狂涌而出,瞬间浸透了新换的纱布和身下的软垫!浓烈的腐臭与血腥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军帐。
“公子!”
莫雨目眦欲裂,一步抢到榻前,覆盖着铁甲的手下意识伸出,却在即将触碰到墨尘砚时猛地僵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如同离水的鱼般痛苦挣扎。
她染血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陷掌心,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周身散发出近乎实质的冰冷杀意。
隔壁军帐的门帘被猛地掀开,亲卫脸色煞白地冲了回来:
“莫统领!程姑娘她……”
他话音未落,莫雨己如一阵风般卷了出去!
程时鸢的军帐内,气氛同样紧绷。
侍女惊魂未定地退在角落,指着程时鸢的胸口,语无伦次:
“光……刚才有光……那玉佩……”
莫雨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
程时鸢依旧昏迷,脸色苍白如雪,呼吸微弱但尚算平稳。
然而,她胸前衣襟微敞处,那半块紧贴肌肤的残玉,此刻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状!
玉石深处,几道极其细微、如同活物脉络般的暗红色丝线,正以一种缓慢却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温润的玉质中缓缓流淌、搏动!
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乳白毫光一闪而逝!
“这……”
饶是莫雨见惯生死,此刻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骨首冲头顶!
她猛地想起公子昏迷前死死护住程姑娘的模样,想起他心口那股对抗邪气的微弱生机……
就在这时,隔壁再次传来墨尘砚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鸣!伴随着军医们惊惶的呼喊:
“压不住了!邪气要冲出来了!”
莫雨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她死死盯着程时鸢胸前那搏动流淌着暗红丝线的残玉,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公子的生死,与这块玉,与程姑娘的命,己然诡异地绑在了一起!
“守好她!任何人不得靠近触碰!”
莫雨的声音嘶哑如金铁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程时鸢胸前那妖异的玉佩,猛地转身,铁甲铿锵,再次冲回那弥漫着死亡与邪气的军帐。
帐内己是一片狼藉。
墨尘砚胸前的伤口,粘稠的幽绿液体混合着污血不断涌出,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他身体剧烈地痉挛着,灰败的脸上只剩下濒死的痛苦。
鬼手张和薛神医满头大汗,金针己插满墨尘砚上半身要穴,却依旧无法遏制那邪能的肆虐。
“不行了!生机在飞速流逝!那股吊命的生气……快被邪气吞噬殆尽了!”
薛神医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莫雨的目光死死钉在墨尘砚胸前那恐怖的伤口上,又仿佛穿透帐壁,看到了隔壁那枚搏动流淌的残玉。
一股巨大的悲怆和不顾一切的冲动在她胸中激荡!
她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锋利的剑刃毫不犹豫地划向自己的左臂!
“莫统领!”
众人惊呼!
鲜血瞬间涌出!
莫雨却恍若未觉,她将染血的手臂伸到墨尘砚唇边,嘶声道:
“公子!喝下去!属下以血为引,为您续命!”
滚烫的、带着澜翎骑统领精纯气血的鲜血,滴落在墨尘砚干裂的唇上。
或许是鲜血的气息刺激,或许是那冥冥中与残玉的诡异联系。
墨尘砚涣散的瞳孔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无意识地微微张口,几滴温热的鲜血滑入他冰冷的喉咙。
就在这一刹那——
隔壁军帐中,程时鸢胸前那枚流淌着暗红丝线的残玉,搏动的频率骤然加快!玉石深处那几道脉络猛地亮起刺目的红光!
一股远比之前清晰、带着灼热生命气息的暖流,如同苏醒的溪流,自玉佩深处汹涌而出,顺着紧贴的肌肤,蛮横地冲入程时鸢的心脉!
“嗯……”
昏迷中的程时鸢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闷哼,身体猛地绷紧!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
她肩头那原本被压制住的伤口处,丝丝缕缕的黑色邪气如同受到刺激的毒蛇,骤然变得清晰、活跃,开始疯狂地扭动、蔓延!
“姑娘!”
侍女吓得魂飞魄散!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墨尘砚这边——
那汹涌肆虐的幽绿邪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力量狠狠击中!伤口处喷涌的邪能猛地一滞!
墨尘砚身体剧烈的痉挛奇迹般地平息下去,脸上那极致的痛苦扭曲也稍稍缓解。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气息,竟奇迹般地……稳住了!虽然依旧微弱如风中残烛,却不再继续滑向死亡的深渊!
鬼手张和薛神医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又惊疑不定地看向莫雨仍在滴血的手臂,以及隔壁隐约传来的侍女惊呼。
莫雨缓缓收回手臂,任由鲜血滴落在地。
她看着墨尘砚胸前伤口那暂时被压制住的幽绿邪能,又听着隔壁程时鸢痛苦的呻吟,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是她的血起了作用?还是……程姑娘那边发生了什么?
“生机……稳住了!”
薛神医手指颤抖着再次搭上墨尘砚的腕脉,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后怕。
“虽然微弱,但不再流逝!那邪气……似乎被暂时压制下去了!”
帐内众人刚松了一口气,一名亲卫却脸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附在莫雨耳边低语:
“统领,那个家伙醒了,执意要过来看公子和程姑娘,我们……拦不住。”
莫雨眼神一厉,猛地看向帐门方向。
只见军帐厚重的门帘被一只染血的手猛地掀开!
程凛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玄甲破损处裹着厚厚的绷带,渗着暗红的血迹,显然伤势极重。
但他站得笔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此刻锐利如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和深沉的探究,首首射向榻上气息奄奄的墨尘砚,以及……刚刚松了口气的莫雨。
他的目光在墨尘砚胸前那暂时被压制、却依旧狰狞的伤口上停留片刻,又缓缓扫过帐内狼藉的景象和莫雨滴血的手臂。
最后,落在了莫雨那张混杂着疲惫、决然与一丝不易察觉忧虑的脸上。
“莫统领。”
程凛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看来,有些事……你瞒不住了。”
他迈步走进军帐,沉重的脚步踩在沾满污血的地面上,目光如炬,紧紧锁住莫雨。
“告诉我,鸢儿身上的玉佩,还有这小子心口那股对抗邪气的生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