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士的毒液“滴答”落进陆九卿递来的茶罐时,苏怀瑾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是炒茶人特有的,带着焦香的薄茧。
她垂眸盯着茶罐里晃动的紫液,耳尖微微发烫,偏又要端出茶馆老板的沉稳模样,清了清嗓子道:“赵夫人,劳您看看这帕子。”
赵夫人早把珍珠耳环塞回金镶玉匣里,此刻举着拇指大的翡翠放大镜凑过来,发间东珠步摇叮铃作响:“苏小姐的并蒂莲绣工我早夸过——哎?这帕子浸水的地方怎么泛光?”她眯起眼,放大镜压得鼻尖通红,“哎呦喂!这纹路和韩世昌那老匹夫的账本封蜡一模一样!上个月他请我喝猴魁,我瞅着那蜡印就像蝎子尾巴,还说他品味糙呢!”
“定位符。”陆九卿突然用茶漏蘸着茶汤在帕面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星盘,茶渍晕开时竟透出淡淡蓝光,“这毒液不是普通毒药,是时空裂缝的定位符。我前日在茶窖翻古籍,看见过类似记载——古人用特殊香料引动两界气脉,现代实验室的那些仪器,怕也是在找这个。”他说着歪头冲苏怀瑾笑,发梢还沾着刚才煮茶的水雾,“怎么?我猜得对不对?”
苏怀瑾心跳漏了半拍。
她想起昨夜替他擦后颈茶渍时,那道若隐若现的淡痕——原来不是茶渍,是刺青的影子。
正要说什么,王捕快突然“哗啦”一声抖开卷了边的地牢记录:“苏姑娘你看!韩世昌的跟班三日前送了块染毒绣帕进来,说是‘验毒道具’!我当时还纳闷,哪有送毒帕当道具的?合着是贼喊捉贼!”
“那帕子和他茶楼伙计的围裙同料!”刘大厨举着锅铲冲过来,铁铲尖还粘着半颗没铲干净的葱花,“上回我去韩家后厨借盐,见他们伙计围裙边都锁着这种青纹!我还说怎么跟我家腊肠熏坏的颜色像呢——敢情是拿毒帕当围裙擦手!”他越说越气,锅铲差点拍在方文士肩头,吓得方文士缩成虾米。
“苏姐姐别急。”吴姑娘挤到最前面,手里托着青瓷碟,碟中翡翠茶饺还冒着热气,“我改良的茶饺,皮里加了薄荷叶汁。方才试了试,薄荷叶能中和这毒液的苦味!”她掰开盘子边缘的茶饺,透明面皮里渗出点淡绿汁液,“您看,滴两滴进去——”
话音未落,苏怀瑾突然将染毒绣帕按在墙上的铜镜上。
众人凑过去时,镜面突然泛起涟漪,竟映出韩世昌的身影!
他正坐在真皮转椅上,往电脑里敲着什么,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苏记茶馆下毒”的水军帖子,右下角的打赏记录还在不断跳动。
“这是……”赵夫人的珍珠项链都晃乱了,“镜子成精了?”
“不是成精。”陆九卿抄起桌上的冰茶往地上一泼,茶渍在青砖上蜿蜒成蝎尾形状,“这是两界影像重叠。我查过现代实验室的星盘坐标,和这蝎尾的弧度分毫不差——韩世昌在操纵古代水军,用舆论搞垮你,再把证据同步到现代,坐实你‘古代毒妇’的名声!”
“好个两头通吃的老狐狸!”赵夫人扯下另一只耳环拍在桌上,“我这就写进名媛沙龙的小本本!明儿全城的胭脂铺子、绸缎庄,都得知道韩家干的好事!”
她话音刚落,铜镜里的画面突然扭曲。
穿黑衣服的人冲进实验室,正往水军电脑里注射深褐色茶渍——那颜色,和苏记茶馆煮老了的普洱一模一样。
苏怀瑾捏紧绣帕碎片,指节泛白:“他们用的是时空同步法。古代的舆论发酵一分,现代的报道就多十分。等咱们在古代洗清冤屈,现代那边早把‘苏怀瑾毒杀茶客’写成头条了。”
“看这个!”王捕快突然举起腰间的令牌,青铜表面竟浮现出监控画面——穿西装的男人正把蝎尾提取液注入服务器,“这是我今早去衙门拿的新令牌,说是现代科技和古代铸铜术结合的产物……原来能偷看到实验室!”
陆九卿的手突然抖了抖。
他捂着后颈退了半步,茶壶里的水“咔嚓”结成冰,冰面裂开细密的纹路:“苏小姐……我的刺青在震动。时空裂缝要——”
“各位客官看这儿!”
陈木匠突然举着根发黑的房梁挤进来,梁上的榫卯结构还沾着木屑:“我方才收拾茶楼旧物,发现这房梁的榫头——”他比划着梁底的凹痕,“和韩世昌茶楼新盖的雅间房梁,刻的是同个记号!”
茶室内突然静得能听见冰碴子落地的声响。
苏怀瑾望着陈木匠手中的房梁,又望着铜镜里还在注射茶渍的黑衣人,突然笑了。
她解下腰间的绣帕,轻轻盖在茶罐上:“韩世昌以为能两头算计,却忘了——”她抬眼看向陆九卿,后者正用指腹着后颈的刺青,眼底映着冰面的蓝光,“有些因果,从他动第一块砖的时候,就己经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