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吟风回府后,一连七八日并未见到谢母,首到有谢母身边的亲兵前来传话,说是陛下要出京避暑,命谢母随行护驾。
她听罢也只好将徐母说的话压在心底,等那日有机会了再行告知。
这期间,谢吟风也并未闲着,将谢霜玉从学堂带回来的关于秋试的书籍,都翻阅了一遍。
姐妹二人考试的科目并不一样,谢霜玉学的是明经科,而谢吟风则是进士科。
明经科主要的内容是帖经、墨义、时务策论,而进士科稍有不同,是帖经、诗赋创作、时务策论三类。
除此之外,还有两本是所有参加科举的学子都要学的,便是《论语》和《孝经》。
因此谢吟风不但要熟读《文选》,还要知晓当代和历代名家的诗文,以备考诗赋类的题目,另还需研读《策林》《时务策》等文集,学着分析现实中的问题。
这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但好在她从前在云山,只做两样事,读书和习武,因此倒也能应对过来。
姐妹二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偶尔交流两句心得。
这天夜里谢吟风刚刚躺下,尚未睡沉,便被一阵‘哐哐’的敲门声惊醒。
来人是谢霜玉,身后还跟着府里的管家,两人面色苍白,神情慌张,见了她忙道:“姐姐,出事了。”
“别急,慢慢说。”
她拽了拽马上要掉下来的衣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谢霜玉青白的指节扒着门框,嘴唇哆嗦着,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谢吟风拧眉看向管家,“你来说。”
“回禀大小姐,家主身边的卫兵前来传话,说是陛下遇刺,家主替陛下挡刀,现下生死不明。”
“人呢?”
“在垂花门外。”
“传她进来。”
说话的功夫,谢吟风己经穿好了衣裳,她大步迈过门槛,一把将滑落在地上的谢霜玉提起,安抚道:“别慌,只是消息而己,真假尚未确定,况且母亲从戎多年,她的身手你是知道的。”
短短几句话,谢霜玉像是抓住了希望,她紧紧抓着长姐的胳膊,不断重复道:“对,母亲不会有事的,她武艺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
几人来到厅堂,那传话的卫兵己经站在堂下。
她浑身湿透,发丝紧贴在脸上,双手互相抱着,不断发抖。
明明眼下是炎热的夏日,而她却像是从寒冬来的一样。
“给她倒杯热茶,并端个火盆来。”
谢吟风说完,拍了拍谢霜玉的肩膀,示意她不必担忧。
待那卫兵缓和了神色,她才出声询问,“你可带了鱼符?”
对于谢母身边的亲卫,谢吟风并没见过多少,所以才有此一问,当下从军的士兵都有鱼符,上面刻有各自的姓名和所属军队。
那卫兵刚将自己的鱼符翻出来,谢霜玉己经认出她来,“长姐,是母亲身边的人。”
确定她的身份没有问题之后,谢吟风这才问道:“你说家主现下生死不明,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属下不敢说假话。”
林鱼虽然脸色不好,但说话还算条理清楚,她抓着身前的衣裳,将当时的情况一一道来,“陛下今日刚入住行宫,便遭到了提前埋伏的贼人刺杀,他们武功很高,陛下身边的大部分禁军被安排在行宫外,并未及时相救。”
“剩下的也因为一路的舟车劳顿,早就疲惫不堪,在还未反应过来时,便被贼人砍死。”
“当时将军极力营救,还告诉我们将活着的人聚一起保护陛下。”
说到这儿,她眸中有惊恐闪过,身体也跟着抖得厉害,好似眼前的火盆并不能驱散她身上的寒意。
“再给她倒杯热茶。”
谢吟风凝神吩咐。
“可那些人都像不要命了一样,我们……我们实在拦不住。”
她忍不住哭起来。
“他们还在暗中埋伏了弓箭手,十分精准,我们的人死了好多,有人害怕溃逃,将军便挡在陛下身前,左肩和大腿各被射中一箭,身上还有不少的刀伤。”
“将军……将军昏迷之前,让属下前来府中传话。”
林鱼说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求大小姐、二小姐救救将军,救救将军,陛下她、她将所有的大夫都叫到宫里,过了很久才把军医放出来,将军撑不住了呀。”
谢吟风听到这儿,‘噌’一下站起身。
谢霜玉抖着身体抓住她,“长姐,现在该怎么办,母亲会不会有事?”
“别怕,霜玉,你听我说。”
“谢管家,你现在去将府中所有救命的药丸药材,都收拾在包袱里,我随后带走,再找个人给她换身干爽的衣裳。”
谢吟风指着堂下的林鱼,又对身侧的妹妹道:“霜玉,你留在府中,管好家中的人,尽量不要让消息扩散出去。”
谢霜玉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长姐,我害怕。”
闻言谢吟风伸手抱了抱她,“别怕,霜玉,记得你是宁安侯的女儿,又习武这么多年,相信这点小事,你一定会办好的,剩下的就交给我就可以了。”
见她神情仍旧惊惶,谢吟风又安抚了一句,“霜玉,别忘记如今你是府中最大的主子,要担起你的责任来,明白吗?”
她双手搭在面前妹妹的肩膀上,像是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将力量传递过去。
那双平日里含着笑的眼睛,此刻如深潭一样幽深难测。
谢霜玉愣愣地点了点头。
厅堂外大风骤起,‘咔嚓’一声,树木的枝丫被吹断,从半空砸下来。
屋檐下的灯笼也掉落不少,阴云翻滚着笼罩在上空,西下里黑沉沉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呼啸的风声从耳旁掠过。
谢吟风安排好府内的事务,在众人的期盼中,骑上马闯入黑夜里,身后不远处跟着林鱼。
从京都去春山的行宫,正常行驶约莫要三五天的时间,实在是不近,若快马加鞭,也需一半的时日。
谢吟风在心中祈祷着宁安侯能挺住,等着她过去。
她没有想到,局势会变化得如此之快。
前段时日,去徐府赴宴时,徐母说过的话,再一次浮现在脑海。
她敏锐地感觉,朝廷开始混乱起来。
她有些想不明白,她的母亲平阳王,当年是如何会认当今的陛下为主的。
林鱼拿出令牌,守城门的人很快放行。
马蹄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像是踏在人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