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织进来时,谢吟风正倚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看书,昏黄的灯光映照在她身上,如同传世千年的古玉,散发着无尽的温润和纯澈。
“主子,查到了。”
谢吟风执卷的指尖微顿,视线瞥过她,“说说,是怎么回事。”
“是二小姐做的。”
云织没有丝毫犹豫,虽然现在是在谢家,可她始终清楚,自己的主子只有眼前的人。
“二小姐今日也去了煜王的雅会,您和徐公子出来时,她也跟着一同出来了,二小姐对您似乎有些不满。”
“所以,那个小童是她专门找来恶心我的?”谢吟风接话。
云织有些无语地点了点头,“二小姐幼稚了点。”
“恐怕不仅是如此。”
谢吟风一只手撑着脑袋,眸光盯着跳跃的烛火,淡淡一笑,“府中还未立世子呢。”
她这一句提醒,让云织瞬间反应过来,“这么说,二小姐是担心您抢了她的世子之位?”
谢吟风摇摇头,没有细说的意思,只道:“明日且看。”
翌日,是休沐的日子,谢母不用去上朝,一家人便在一起用早食。
因着谢母是武将,桌上的饭食多肉类,主食是古楼子,还有羊羹、乳粥等。
谢吟风早上向来胃口不大好,只要了一碗青粳粥,配着一碟小菜和小半个古楼子吃完,便觉肚腹饱胀,遂起身到院中散步消食。
谢家如今没有正君,谢母的原配夫君早早没了,后娶了谢霜玉的父亲,也在前些年亡故,如今府中只有两个上了年纪的侍夫,谢母平日里也不大过去,只自己宿在外院。
是以宁安侯府主子并不多,伺候的人也少。
再加上谢母不喜奢华,整个府邸十分简约,只前院有一块空地,被辟出来做了练武场,其他地方种了些应季的花草和树木。
倒是回廊上挂着不少木牌,都是府中做活的小厮写的,是给家中入伍亲眷的祈福语。
谢吟风一一看去,这些木牌上的字迹大都一样,应该是有人代笔,写的都是一些希望平安归来的话,间或夹杂几句建功之类的期盼,简单朴实却又让人觉得暖意融融。
她的手指慢慢划过这些木牌,一一欣赏着上面的话,不知不觉便走到回廊尽头,抬眸望去,是一座院落,上书‘清晖院’三个大字,字体流畅潇洒,倒是很有风骨。
谢吟风正看得仔细,冷不防听到身后一句不耐烦地询问,“你来干什么?”
她这才发现,自己走到了谢霜玉的院子中。
后者斜倚在廊柱上,穿一身绛色长裙,裙摆处用金线绣着大片的牡丹,肤色白皙,眉心微蹙,右手紧握着一根九节软鞭,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谢吟风挑了挑眉,也不说自己是无意间走到这儿的,只是嘴角噙着笑,慢悠悠回道:“我来看看,这里有没有曼珠沙华。”
这话一出,谢霜玉握着软鞭的手倏地一紧,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朝眼前人看去,见她穿着身天水碧长裙,三千青丝仅用一根白玉钗挽着,神情淡然地站在院落门口,宛若在此栽了一丛青竹似的。
她不由得撇嘴,说出的话像是裹着冬日的寒冰,“你要是不想活了,就自去了结,我这里可不是黄泉路,更没有彼岸花。”
“是吗?”谢吟风轻轻一笑,“昨日我在回府的途中,遇见一小童向我兜售此花,我以为二妹妹知道呢。”
谢霜玉眸光闪烁,把头一偏,恶狠狠道:“谁卖给你的你去找谁,同我说做什么。”
“嗯,说的不错。”
谢吟风点头,“所以,我这不找幕后之人讨要说法来了,二妹妹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谢霜玉扭头,瞪着她,“凭什么说是我,有何证据。”
“证据啊,我想想……”谢吟风故作沉吟,“你要我将你几日几时,去找了何人,说了何话,都说出来?”
她微微偏着脑袋,目光瞥过院中一边干活一边朝她们偷看的下人,似是有些不确定,“这不大好吧,要是闹得人尽皆知了,往后二妹妹还怎么在府里生活。”
“谢吟风,你都知道些什么?”
谢霜玉咬牙切齿地看着她,手中的鞭子朝地上狠狠一甩,将旁边的花叶击得粉碎。
“不多不少,恰好都知道而己。”
谢吟风微微一笑,不避不闪。
“你查我?”
谢霜玉忍不了了,举起鞭子就朝门前站着的人甩去。
后者轻松躲过,她再打,那人再躲,片刻功夫过去,软鞭击打的声响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可她还没有碰到那人衣裳分毫。
谢霜玉渐渐收起了轻视之心,手中的鞭子挥舞得也越发凌厉。
“步伐慢了,跟不上手的速度。”
突兀的一声提醒,让谢霜玉面上浮起恼怒,“闭嘴,谁要你指点了。”
说着,手中的鞭子竟然朝谢吟风的面门挥去。
有围观的仆从惊呼出声,也有人吓得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一呼一吸之间,没人看清谢吟风是怎么移动的,却见她己经站到谢霜玉面前,不过素手轻抬,那鞭子就己经换了主人。
衣袂翻飞间,攻守易形。
除了风轻柔地拂过一草一木,余下的只有鞭子劈开空气的呼呼声,和谢霜玉无处躲藏的脚步声。
“谢吟风,你敢打我?”
谢霜玉围着回廊的柱子,来回跳脚,可那鞭子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无论她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
围观的人捂着嘴偷笑,他们还从没见过二小姐这般狼狈的样子。
谢霜玉从回廊外侧躲到内侧,最后不得不逃到自己的院子中。
她疾步躲在院子南面一棵银杏树后面,举着手道:“我投降,我投降。”
听她如此说,谢吟风嘴角一勾,这才停下动作,口中说出的话,丝毫不留情面,“下次想算计人的时候,记得把功夫再练熟一些。”
谢霜玉心中有气,却碍于她刚刚展露的武功,一时敢怒不敢言,只握着拳恨恨地看着。
银杏树嫩绿的叶子哗哗作响,骄阳下两人面对面站着,谁也没再开口,沉默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升腾发酵。
首到谢母派人来传话,打破了这凝滞的氛围。
“家主有请大小姐和二小姐一同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