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言说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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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斗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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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谁来言说夜晚
作者:
金十四钗
本章字数:
16942
更新时间:
2025-05-22

他发现,这人竟平静得仿佛那一夜、那许多夜都从未发生。

得知咸宝生案的真凶是邹树贤,盛宁去市局找了蒋贺之。他想请蒋队长网开一面,准许他见一见曾经的救命恩人。

盛宁久未在市局出现,这一到来,周遭人的反应多少有点喧杂。毕竟,这个局里谁不知道曾经“检警一家”好得黏黏糊糊,但这位貌似冰清玉洁的盛检在他们队长失势时便另觅高枝了,这是又腆着脸求复合了?蒋队长的那些队员们佯装公务繁忙,在两个男人身边来来回回,投去一束束叵测的目光。

蒋贺之阻止不了众人的指指点点,眉头一紧,对盛宁说:“换个地方吧。”

两人落座于市局附近的一家茶室,装潢虽雅,地方却不大,只有半开放式的包间。所幸这会儿是上班时间,也算清净私密。蒋贺之告诉盛宁,老沙正在看守所亲自提讯嫌疑人,案子目前的牵扯十分复杂,各方都在关注,很难“网开一面”了。

“我听到一个消息,”盛宁倒不强求,低头抿一口清茶,说,“省里已要求老沙召开关于咸宝生案的新闻发布会,通报案件进展,消除近期不良的舆论影响。”

“我认为咸宝生案只是引信,它真正想引爆的是当年石玥被毁容的案子。”蒋贺之还无法立即将邹树贤、咸宝生与花姨三人用这么惨烈的牺牲联系在一块儿,但猜得也八九不离十了,“据我推断,案发后,咸晓光成了他人的替罪羊,先是遭到了残酷的刑讯被迫认罪,取保后想要申冤,又被唯恐真相暴露的人杀害并伪造成了自杀。这件旧案由老沙主办,老沙一定知道当年的隐情,也一定正包庇着真正伤害石玥的人。”

盛宁微微蹙眉:“所以我很担心,在市局的新闻发布会召开前,会有人暗中威胁老沙,要他在发布会上作出偏袒一方的‘澄清正名’。”

“还用威胁么?别忘了我们这个沙局是‘沙很难’,用不着别人威胁,按他一贯的风格,也是推诿扯皮不作为……”蒋贺之嘴上愤其不公,实际上却很难完全专注于案情。他的目光始终不自控地落在了盛宁的脖子上。

恰巧服务员小姐端来方才漏送的茶点,一点干果与几款糕点,摆盘挺精巧。盛宁抬头向服务员小姐致谢,随他微扬下巴微抻脖颈,蒋贺之就更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作品”——

几枚齿印和吻痕,彼此交缠叠印,隐约透现于检察衬衣的洁白衣领与更洁白的肌肤上,红梅覆雪般,艳煞人。

爱欲过剩,痛苦便也过剩。蒋贺之懊恼于自己又一次的“情不自禁”,他明明受教于母亲,最厌恶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暂且不谈案子了,盛宁似乎没注意到对方越来越灼烈也越来越痛苦的眼神,又举杯垂眸,抿了口茶:“那天忙着查线索,也没问你一声,你怎么又回来了?这回打算在洸州留多久?”

蒋贺之不回话,反将目光径直投向盛宁的眼睛。他发现,这人竟平静得仿佛那一夜、那许多夜都从未发生。他对他成瘾已久、入魔已深,可对方好像真把他当个男|妓待,招即来挥即去,说忘怀就忘怀。他暗道自己真是可笑,又道,这人真是可怕。

“怎么了?”盛宁终于被这双眼盯得不自在了,伸手掀了一下衣领,试图遮挡脖子上那些暧昧艳丽的痕迹。他佯装循声顾盼别处,实则是根本怯于跟这个男人对视。

“我要结婚了。”

脱口而出的一瞬间,蒋贺之终于有了稍许报复的。因为他也在盛宁的表情中体会到了那种被扎一刀的痛苦,还当场见了血。他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地想,原来你也会痛,原来再寒的月亮再硬的玉,真到伤心处,也会熔融成水也会支离破碎。

“可……”盛宁努力平复心绪,可所作皆是无用功,一开口,话都不利索了,“可你……”

蒋贺之知道这人担心的是自己的性取向,笑笑道:“全香港都知道,对方肯定也知道。”知道还能同意,想来也是商业考量,他也喝了一口茶,说下去:“豪门么,利字当头,子女的婚姻也是商业筹码,爱情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什么时候?”在没人注意的桌子底下,盛宁五指不住收拢,悄悄地、用力地拧了一把自己的左腹——久未愈合的伤口受到撕扯,更疼了。但只有疼痛才能维持他此刻不会失态。

“我爸说越快越好,毕竟三十而立,也到了成家的年纪。”说着,蒋贺之又故作轻松地耸肩膀,笑一笑,“我会先订婚,订婚仪式很隆重,那些耳熟能详的政商名人与国际贵宾都会到场,你会在电视上看到的。”

“恭喜……恭喜……”盛宁突然忘记了自己此行的来意。他喃喃重复着“恭喜”,又语无伦次地说着,“我……我……检察院还有事……”

话未说完,他便霍然而起,转身即逃。

步履全乱,逃得太急了,“砰”一声就与端着茶水与茶点的服务员小姐撞了个满怀——

紧接着又是“咣”一响,茶壶茶杯四分五裂,干果糕点洒了一地,正腾波鼓浪着的沸水泼了这个男人一身。

“对不起……”两个有礼貌的人互道“对不起”,然后同时蹲下身,开始收拾起地上的狼藉。

“没关系,没关系,不用帮忙了,我来收拾就好……”明明是对方没长眼似的撞了自己,但身为服务员的女孩儿仍关切又歉疚地询问,“没烫着你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她想,壶里是适宜烹茶的“三沸水”,肯定还是烫着了。

因为这个男人把脸埋得很低,双肩以个不易为人察觉的幅度轻颤,像极了在流泪。

盛宁从没这么狼狈过。

“对不起……对不起……”为了支撑自己不会瘫倒,原本蹲着的他晃动一下上身,便屈膝跪在了地上。他一边徒手清理地上的茶具碎片,将玻璃、陶瓷一类的碴子抓握在手心里,一边轻声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蒋贺之一直在盛宁身后静静地看着。只差数秒钟或者一两步,他就会像过去那样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拥抱他,亲吻他,抚慰他。

但他终究还是说服了自己停留在原地。他目睹他狼狈地跪倒、喋喋地致歉、胡乱地清理……地上那些茶具碎片就像尖利的喙,抓一下,就啄他一道血口子。

最后他闭了闭眼,转身狠心离去。

随着咸宝生案真凶邹树贤的曝光,付勉敏锐地意识到,不妙了。为了项上顶戴,为了身家性命,他也得阻止那桩旧案被人重新提及。但当初邹树贤就油盐不进,眼下全省媒体都在监督这个特殊的嫌疑人,更不可能再像对付韩恕、李乃军那般除之后快。付勉已隐隐觉出,从被骆亦浦拉拢着重新站队起,自己就上了一只无形的套,已是进亦难、退亦难了。然而他的妻子张娅却依旧一脸的风轻云淡。

两条光溜溜的长腿沐着午后阳光,张娅正坐在宽大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聚精会神地为自己涂甲油。一层薄一层厚地细细涂抹两遍,还要再封一层亮油,艳丽的车厘子红,衬得她的脚趾像洁白的蒜瓣一样可爱。

“瞧你的出息,堂堂一厅之长,这点风浪就怕了?”张娅给出的解决法子很简单,她说,“这件事也难,也不难,关键看你能不能摆平三个人。”

付勉能登今天的高位,也离不开这位“贤内助”每每在关键时候的提点与助力。他急切地问妻子:“哪三个人?”

“第一个,就是那个贱女人。”同为女人却一山一壑,张娅当然有底气称冼秀华为“贱女人”,一脸不屑地说,“她女儿不就是精神病么,精神病不是通常会遗传么?反正也没监控,只要一口咬定是她自己有精神问题,扛不住审讯压力自残造成的这些伤,管它媒体信不信,有人信就行了。”

付勉想了想,也确实是个法子,又问:“第二个呢?”

“第二个就是那个邹树贤。只要他不在开庭的时候对媒体翻旧账、乱说话,时间一久,这案子也就没人提了。”张娅抬了抬眼皮,问,“难道邹树贤就没有什么家人好拿捏吗?”

“父母早就过世了,妻儿又都在国外,他坐牢以后也没联系,十几年过去,一下子很难找到。”当年想要对付这位刚正不阿的检察官,付勉就差手下仔细扒过他的家底,以致对他那些嫡亲远亲都了若指掌。这会儿他忽然全想起来了,“啪”地一拍妻子的,说,“不过他好像还有个外甥女,就在市检察院!”

“哎呦,轻点!都拍疼我了!”张娅娇嗔地朝丈夫瞪去一眼,又继续低头涂甲油,微微笑道,“这不就结了?先拿她外甥女开开刀吧。”

“可这事儿让谁去干呢?”以前倒是能差洪兆龙去干,可如今洪兆龙成了一条身在囹圄的瘫龙,在此各方势力高度关注、互相角力的危急时刻,未必还能寻出别的勇夫。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找人把事情解决的。”顿了顿,张娅又道,“当年耀元的事情,也是我让他解决的。”

“那人是谁?”付勉都不知道妻子还私藏了这一手。他露出极度震愕的表情,想起周嵩平气急败坏的那句“你迟早死在你老婆手里”,不由冷汗骤下。

“那个时候我们又没结婚,再说了,就算结了婚的女人也得藏点‘私房钱’,不是么?”

勉强有几分道理,付勉也没法真跟老婆算账,只好问下去:“那第三个人是谁?”

“当然是老沙了。”十个脚趾甲都艳红可爱,张娅一边上最后一层光油,一边慢条斯理地讲,“昔日的老搭档拼死一搏,对他能没触动?”

“沙怀礼我倒不担心,”当年由沙怀礼主办咸晓光案,对那可怜男孩进行刑讯逼供的虽不是他本人,但也是他这个队长授意的。刑讯逼供罪的追诉时效最短为五年,但像咸晓光案这样导致严重后果的,可就不受追诉时效限制了。何况老沙在位这些年,虽一直忸怩着不肯同上一条船,但他的所作所为深究起来,肯定也逃不了一个失职渎职罪,够判个几年的。为此,付勉笃定地判断,“他明年就退休了,人在官场,退休往往意味着‘平安落地’,是另一种形式的‘法不溯及既往’。他沙怀礼聪明了大半辈子,循人之常情,也不可能在即将功成身退的时候突然犯傻。”

“话是这么说,不过市局的新闻发布会马上就要召开了,我建议你还是提前去敲打一下他,”搁下指甲油,女人心满意足地打量着自己的脚趾头,忽然间,眼神陡变犀利,霍霍地磨起刀来,“我记得他沙怀礼不有个视若明珠的女儿么?”

《南城周刊》持续发力,不停地撰文要求市局向公众公开复盘审讯冼秀华的全过程;骆书记也格外关照此案,吩咐沙怀礼尽早核查全部情况,召开新闻发布会,向粤地百姓做出交待。

而同一时间,何白城也接到了付勉的指示,坚决不认刑讯逼供。他开始掘地三尺地在冼秀华那间豆腐块儿大小的监室里寻找利于自己的线索,又一帧帧地深扒她监室里的监控视频。

果然,不仅被他在监室的厕所里找到了一枚塞进下水道的梳子,梳子上缺了几根的梳齿,还在监控视频中发现了冼秀华深夜在被子里寻寻摸摸、又吞东西又吮手指的一系列怪异行为。

何白城立即叫来老沙,指着视频画面,强硬地要求他在新闻发布会上辟谣专案组存在刑讯,道:“明明是这个女人有精神病,自己顶不住压力在狱中自残,跟审讯人员没一点关系。”停顿一下,他也觉得自己冤枉极了,骂了冼秀华一句“嗨婆”,又道,“都是那个嗨婆栽赃,我也是个老刑警了,真要刑讯,能用这种低级的、容易被人抓到把柄的手段?”

“是啊,我们何队什么手段,杀人不见一点血,多高啊。”自打见过了邹树贤,他沙怀礼当然不可能不受一点思想上的冲击,整件案子发展到这般田地,他其实也伤慨,也为难。此刻听见何白城还在为自己的恶行狡辩,便忍不住没好气地说,“这监控不就拍出了冼秀华在被窝里动了两下?算哪门子不能辩驳的证据?再说你跟那些记者一帧帧地翻监控是没有用的,这是一个情绪问题,这是老百姓对我们公安都不信任了!”

“我说沙怀礼,”意识到这个老沙的态度异于寻常,何白城突然翻脸,冷笑一声,“你该不是也想学那个邹树贤,杀身成仁吧?”

“我怎么会,我成什么仁,取什么义啊?”老沙也觉出自己失言,赶紧又打哈哈,“我就想少点这类糟心事,安安稳稳混到退休嘛。”

“最好不是。”摔门而去前,对方严肃地警告他,你可不是他邹树贤无牵无挂,你不替你自己着想,也要为你女儿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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