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素月的识海中,哥哥的形象始终定格为那个穿着白色衬衫、背着黑色书包,在她离家后唯一去寻找她的人。当行天南和楼苍樰置身于人潮中,行天南戴上红领巾后看见了神清影。然而神清影却逆着人流而行,将他们引向家中。正是在那里,他们找到了神素月,也终于得知了她身上发生的真相。
天台上的神素月因害怕被雨淋湿而寻找躲避之处,那只是她浅层意识发出的求救信号。首到行天南射下那轮虚假的太阳,潜藏于更深意识层面的、那些令人恐惧的眼睛才显露出来。最终,神素月的本体显现。她重新踏上天台,似乎是想重蹈覆辙,一次次徒劳地寻找那把能保护她的伞。也正是在那一刻,她真正的保护伞才从楼道口缓缓现身。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楼苍樰开口说,“我在那间房间里,透过那个网页, 看到了神素月站在神清影的身后,她看见了神清影输入的‘蓝色蝴蝶’账号的密码。”
“密码好像是····”
行天南接着报了一串数字。
“你怎么知道?”楼苍樰惊讶。
“神素月的出生年月日。”行天南解释说,“她妈妈告诉我的,如果他们没有证据,我报警了也没有用。”
“行医生果然神机妙算啊。”楼苍樰对他竖起了个大拇指。
行天南从椅子上起身,嘴角一弯,抬脚就走,“多谢楼助理的夸奖。”
“你去哪?还没下班呢,”
“带你去体检。”
楼苍樰站在超声室门口的时候卡住了,这里来来往往的不是怀孕的准妈妈,就是小朋友,他一个成年人,即使体检做检查也应该去隔壁的综合医院。
“我能不能明天去隔壁医院做啊?”楼苍樰看着那些锁定在他身上的眼神,觉得浑身不自在。
“不能,我要马上看到报告。”行天南拒绝了他。
“……好吧。”
其实就是做个心脏彩超和心电图,很快就结束了,超声科医生跟行天南自然也是认识的,她将报告交给行天南,说看不出什么问题,就是有点心悸。
行天南看着一长串的心电图,规律的波段有些小小的变化,不至于有什么大的疾病,才放心的带着楼苍樰走了。
而他们刚踏出超声室,就与一对夫妇迎面撞上。
“笑笑妈妈?”楼苍樰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不妥,改了称呼,“关太太。”
关有笑妈妈是跟丈夫一起来的,关有笑去世之后,需要接受调查,以及准备关有笑的送别仪式,没有再着急的出去赚钱。
说来也有些讽刺,本来行天南没有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楼苍樰,因为这是人之常情。却没想到还是碰上了,还是在妇产科的超声室。
楼苍樰看着他们手上一叠报告单,还以为是关有笑妈妈的身体出现什么问题,询问道:“关太太是来做检查吗?”
“是,是啊。”关有笑妈妈看到他们也有点尴尬,痛苦的回忆总是会在遇见熟人间炸开,“我···来做个子宫超声。”
“我···我们···”关有笑爸爸开口说,“笑笑去世了,我们还想要再要个孩子。”
楼苍樰的头皮猛的被炸开了,但他极力的稳住情绪,“这样啊。孩子几个月了?”
“还没怀上呢。”关太太拉住了关有笑爸爸的手,让他闭嘴,“我这条件不好,可能要做试管。”
“这家医院的试管技术确实不错,”行天南看了 眼楼苍樰,他的神情非常吃惊,“但价格昂贵,你们向医院申请基金了吗?”
“没··没有。”关有笑妈妈有些吃惊,当初行天南对关有笑施以援手,她内心其实非常感激,从某些层面上讲,比她这个做妈妈的还要负责,他以为行天南会愤怒,但他还是跟往常一样温文尔雅。“我不知道医院有基金可以申请。”
“这样吧。”行天南掏出手机,“你记下这个电话,提我的名字,他会告诉你们去哪里办理。”
关有笑爸爸连声感谢,楼苍樰己经在沉默中归于平静。超声室叫了关有笑妈妈的号,关有笑爸爸揽着她的肩膀进去了。
楼苍樰没有多留,抬脚离开了。
行天南有些诧异。这与那个在得知关有笑跳楼后,于“声有色”秀场上失控痛哭的楼苍樰判若两人。当时在千百个镜头前泪如雨下的楼苍樰,虽然意外制造了话题,却给行天南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楼苍樰闷不作声的走在行天南身旁,他低垂着头,行天南看不见他的表情,拿不准他现在的心情,但总归是不太好受的。
“苍樰。”行天南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叫住了他,“你等一下。”
楼苍樰回头,跟他隔了点距离。
可楼苍樰一抬头,行天南跑到嘴边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要说楼苍樰有今天这样,跟行天南也有莫大的关系,是他将楼苍樰拉进来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劝说楼苍樰任何别放在心上这样的话,如果不是关有笑跳楼,也许楼苍樰也不会再深陷他朋友死去的痛苦中。
“怎么了?”楼苍樰站在人群中,看着行天南欲言又止。
“没怎么。”行天南改了说辞,“我是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之前向国家申请将睡眠舱纳入医保,己经通过初步审核。”行天南往楼苍樰走了一步,“最迟下个月,在本市全面实行。”
“这么快?”楼苍樰惊讶,“一般不都得一年半载才申请的下来么。”
“睡眠舱全国只此一台,我们走的‘新技术新项目’医保试点单独通道。”行天南说,“可以先行纳入地方目录。”
“那挺好的。”
楼苍樰脸上明显有了喜悦的神情。睡眠舱虽只能治疗一次,还是辅助治疗手段,但因为技术成本原因,价格昂贵,很多普通人家确实难以负担,所以这部分资源很容易对富裕家庭倾斜,如果能被纳入医保,按照最高可报销80%的比例来算,剩下自费的就己经非常少了。
“恭喜行医生。”楼苍樰由衷地笑了。
他是真心为此高兴。当初关有笑正是因为费用问题,父母与班主任争执许久,最终是班主任先行垫付了费用。行天南也为此事西处奔走、多方打点、应酬不断,如今看来,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那你后面有什么打算?”楼苍樰末了又问。
“我的计划是先把睡眠舱治疗技术推广到全国。”行天南向前走了一步,示意楼苍樰跟上,“我还有些积蓄,准备找工厂再生产几台设备,同时培养一批专业的治疗师和技术骨干。最终……把这项技术交出去。”
“交出去?”楼苍樰愕然。行天南视这台仪器为珍宝,不仅因其硬件本身,更因其核心的AI算法技术。这几乎等同于拱手相送。“为什么?”
“就像你之前提过的,”行天南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要让这台仪器发挥出更大的价值。”
那晚楼苍樰也是兴之所至,随口提到睡眠舱过于笨重不便远程运输,而许多山区或县城的孩子,可能终其一生都无缘接触这项技术。
没想到行天南把这话听进了心里。
“所以,苍樰,”行天南的神情突然变得郑重,“你愿意加入我们吗?作为培训讲师,协助我培养治疗师团队?”
“我?”楼苍樰下意识退缩,乱七八糟说了一通,“我可能不行,我学历不高,而且,只有在本科学习过心理学,还不是关于青少年心理干预方面的,我这···我怕···”
“苍樰。”行天南不听他借口推辞,“对我来说,对那些来访者来说,你是唯一的人选。”
唯一····
楼苍樰懵了,当唯一作为名词来说,它的意思是独一无二的,并且在这世间没有与之相同的。在数学概念中,唯一是在某种条件下,一个元素或解是唯一的。
他是哪种?
“我能……考虑一下吗?”楼苍樰一时心乱如麻,虽这么说,却不知自己究竟需要考虑什么。
“可以。”谁知行天南配合回答。“那你毕业之前给我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