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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树的阴影模糊了两人神情，但行天南搭在楼苍樰肩上的手仍未松开，楼苍樰也僵着没动。
“上次跟你说的事，没忘吧？”行天南先找回理智，垂眼看他。距离太近，低沉的声音像贴着耳廓：“现在的学生胆子不小，也不看清人就……你可别学。”
“……”楼苍樰被那声音激得一颤。抬头撞见行天南严肃的表情，又有些想笑，自己虽是学生，但也不是未成年初中生。他侧过脸低声道：“知道了。”
行天南这话说得既不像过来人，也不像长者，楼苍樰虽觉奇怪，也没多问，默默朝宿舍走去。
宿舍楼下分别，楼苍樰目送行天南的车驶离才上楼。
临近五月，天气渐热。几天后，行天南收到罗老师消息，关有笑父母昨晚到家。
距离睡眠舱治疗己整整一周，她的父母才姗姗归来。行天南随口问了句他们从哪回来，罗老师有些难为情地说，好像是从沿海回来的。
沿海城市多是旅游城市。
行天南面色如常，楼苍樰却气得不轻。识海中的共情让他深切体会过关有笑的部分遭遇，真假暂且不论，但确实是因为父母长期的缺席和奶奶扭曲的养育方式，关有笑奶奶一共承担三种家庭角色，才导致关有笑出现心理问题。
楼苍樰自己对父母的概念同样模糊，正因如此，他反而对“家庭”怀有期待。
“苍樰？”行天南见他气得沉默，并未责怪。楼苍樰心思细腻，看不得弱小受苦，总希望孩子都得到幸福。
“我没事。”楼苍樰只是担忧，父母的做法会否雪上加霜。
“担心什么？可以说。”行天南递过一杯水。
“没事，”楼苍樰仍否认，觉得自己管太宽，“你该劝我别杞人忧天。”
“但这和鼓励你表达不冲突。”行天南道，“我无法阻止你思考，但说出来，我们或许能为关有笑规避风险。这只是合理推测。”
“我只是……”楼苍樰叹气，确实不擅表达，“替关有笑不值。”
“你觉得他们不够关心孩子？”行天南仔细看着他。
“有点，”楼苍樰抓过一个抱枕，“在我看，他们不合格。”
“理解。”行天南点头，“那等会儿见到他们，不妨试着沟通你的想法。也许……他们并不了解关有笑病情的严重性，以为和感冒差不多。”
楼苍樰意外地看他，放下抱枕坐首了些：“我以为你会替他们辩解，强调独立人格或道德绑架。”
“你不想听那些。”
“你说吧，”楼苍樰靠近一点，“我想听。我没和父母相处过，不知道健康的家庭该怎样。那些认知，都来自书本和别人。”
“角度不同。”行天南也坐首，“你站在孩子立场。从儿童发展看，父母的参与至关重要——婴儿期的认知、安全感、自主性发展……关有笑的父母几乎完全缺失。”
“从父母角度看，他们首先是独立个体，有职业发展、自我实现的需求，需要维护自身健康和夫妻关系。同时，作为教养共同体，理念需统一。但现实中，平衡这些极其困难，尤其第一次做父母。”
“家庭系统还涉及时间分配、情感传递、边界管理——比如祖辈介入程度、隐私保护。这些都很难做到完美。”
“没想到这么复杂。”楼苍樰感叹。
“这还只是内部。”行天南继续，“家庭作为社会单元，还需应对外部挑战：建立社会关系网络、完成孩子的社会化初级训练等。按某些标准，教育投入甚至需占家庭收入的相当比例。”
“但这些只是概念。”行天南总结，“成为好父母需要学习，却没人规定必须完美才有资格生育。生育是权利，不是义务。”
“难怪说没准备好别生孩子。”楼苍樰接话，“单是平衡时间、职业和自我实现就极难，往往只能舍弃。”
“是。普通家庭常态如此。加之传统影响，很多仍是父母赚钱、祖辈带娃的模式。”行天南顿了顿，“比如，按标准工时算，父母接送孩子、辅导作业、陪伴、家务后，留给自己的时间己所剩无几。若再加班、出差或孩子生病……”
楼苍樰下意识掰着手指数：“七点起床，送孩子，九点工作，六点下班，接孩子，做饭，辅导作业，陪玩谈心，家务……自己时间在哪？要是加班、出差、孩子生病……”
行天南看着他。
“怎么了？”楼苍樰反应过来，收起手指，“我……只是设想一下。”
“所以你是在设想怎么当爸爸？”
“不是，”楼苍樰笑了，“只是尝试代入父母视角。”
行天南挑眉。
“你少算了一点，”行天南指出，“很多行业实际工时远超八小时，加上通勤，时间更紧张。”
“这样算，根本不够啊！”
“这是社会问题，”行天南道，“需要制度和技术共同解决。长远看，会改善。”
行天南的一番话让楼苍樰冷静了些，对关有笑父母的愤慨稍减。他忽然想，像行天南这样思想通透优质人才的人，才该去生孩子。
“行天南，”楼苍樰突然想问他，“你以后，会结婚生孩子吗？”
行天南转头看着他，顿时无言。
“大概不会。”行天南回答。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喜欢的人，生不出来。”
生不出来？不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行天南有喜欢的人了？他什么时候有的？为什么没在一起？难道他这样优秀的人，别人看不上？谁这么没眼光？不会是施濡谨吧？可是，他明明对施濡谨很冷淡，那是谁？听说他是去国外读的书，是不是人不在国内…………
“苍樰？”
“楼苍樰？”
行天南连喊两声，楼苍樰才回神，表情变幻不定，惊讶、疑惑、气愤……还掺着一丝难过？
“你……”行天南难得有些迟疑，也想问回去，“以后会结婚生子么？”
“不会。”楼苍樰答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
“？”楼苍樰疑惑，他眨了眨眼，“我生不了。”
“不是，”楼苍樰刚说完发现这句话有歧义，“我是说，我是同性恋，不会选择和女性结婚，所以我也不会有孩子。”
“哦~”行天南意味深长：“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