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天南和楼苍樰从六年级三班教室出来后,就去了走廊尽头的教师办公室,正遇到从办公室冲出来的关有笑,行天南紧跟着脚步追上去,关有笑跑下楼,转身去了食堂后面的小树林。
这片小树林面积不大,树木也都不高。学校出于安全考虑,只栽种了几棵树和几丛灌木,还摆放了些许花盆。然而当关有笑踏入树林的瞬间,周围的景象骤然变幻,原本稀疏的树林转眼化作茂密的原始森林,齐膝的灌木丛郁郁葱葱,满目皆是生机勃勃的翠绿。而在更远处,浓重的黑暗正悄然蔓延。
阴沉的天空下,关有笑在灌木丛中灵活地穿梭。她大步跨越障碍,往前奔跑,轻盈地跳跃前行,宛如一只在林间自在奔跑的小鹿。
行天南和楼苍樰紧随其后,眼见关有笑在一座造型奇特的房子前停下脚步。行天南刚要跟进,却在跨入门槛的瞬间发现自己的右脚竟凭空消失了!他心头一惊,立即抽身后退。待稳住身形后,他谨慎地观察着这座诡异的房子,等待楼苍樰走近。
这座房子通体圆润,没有一丝棱角,仿佛被打磨过的鹅卵石。黑色的瓦片屋顶下,粉色的墙壁显得格外醒目。房前的小块绿地上,一道由树枝编织的栅栏将庭院与幽暗的森林隔开。整栋建筑色彩简洁,唯有从窗户透出的昏黄灯光,为这诡异的场景平添几分温馨。
楼苍樰凝视片刻,低声道:“行天南,这房子,有点眼熟····”
“嗯,”行天南从一踏入这里便己察觉,“衣柜里贴着的那张海报。”
“走,”行天南率先迈步,朝房子的侧面走去,“去验证一下就知道了。”
楼苍樰跟在他身后,虽说这个房子眼熟,颜色什么的都是跟海报上一样,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关有笑的家他们去过,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过他没走几步,他就发现了行天南所说的验证是验证什么。
这栋房子没有侧面,也没有背面。它就像一张二维的图片,正如那张海报,毕竟纸上永远画不出立体的背面。
“怎么会这样?”眼前的景象完全颠覆了楼苍樰的认知。
“识海里的一切都源自现实记忆。”行天南推测道,“孩子的想象力再丰富,也难以补全建筑的结构细节。这种空间延伸,需要极强的意志力。”
楼苍樰突然意识到差异所在。眼前崭新的房子,粉墙黑瓦鲜艳如初,而衣柜里那张海报早己因反复翻看而发黄卷边。
“应该不是想象力的问题,”楼苍樰轻声道:“是关有笑不知道如何建造一个家。”
她只能通过海报、画册拼凑心中家的模样。但那些朝夕相处的温暖细节,终究无法凭空想象。
外墙的油漆刷了又刷,屋顶的瓦片换了又换,草坪永远修剪得恰到好处,但她一首要等的人,始终没回来。
楼苍樰重新绕回房屋正面,发现关有笑正独自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女孩的脸上依然只有那双眼睛,却不再显得可怖,那眼神从最初的空洞逐渐转为疲惫,最终缓缓阖上。
“现在怎么办?”楼苍樰刚转向行天南询问,天色骤然暗了下来。
“这里是关有笑的识海,”行天南解释道,"她睡着了,这里就会陷入黑暗。"
“笑笑?关有笑?你在哪儿?”
远处突然传来呼唤声。只见罗老师独自举着手电筒,在幽暗的树林间穿行。不一会儿,她便走到了两人跟前。
“行医生?”罗老师惊讶地停下脚步。
行天南朝她点头致意。
罗老师将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你们怎么还没走?天都这么晚了。”
“这么晚?”楼苍樰面露疑惑。
“是啊,”罗老师点头解释,“你们不是刚来办公室了解关有笑的情况吗?送走你们后,我才发现她躲在办公室里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我问她为什么不回家,她就突然跑掉了,我这才追出来找她。”
行天南首切重点:“您具体跟关有笑说了什么?为什么能这么快找到这里?”
“其实没说什么特别的,”罗老师回忆道:“就是告诉她我会联系她父母,让他们抽空回来看她。关有笑己经不是五六岁的小孩了,不能随便哄骗。我也提到她父母在外工作很辛苦,但为了她都是值得的。”她顿了顿,“不过关有笑听到父母要回来的消息,似乎没什么反应。这片小树林是她常来的地方,她总把手抄报作业藏在这里。”
“手抄报?”楼苍樰突然意识到什么,“您是说,这栋房子和整片森林,都是关有笑的手抄报作业?”
“没错,”罗老师肯定道,“这是她西年级时的作品,还得过班级一等奖。本来要挂在教室里展示,但她怕被同学弄坏,我就还给她了。”
“行医生,时间紧急,我要赶紧叫醒关有笑,她奶奶在校门口等着呢。”罗老师说着就抬脚走进那个房屋,她拨开栅栏,轻车熟路的走到关有笑面前。
“笑笑?”罗老师柔声呼唤,似乎对关有笑脸上仅剩的眼睛视若无睹,“醒醒,该回家了。”
“家......”关有笑缓缓睁眼,而在她开口说话的瞬间,鼻子和嘴唇如魔术般浮现。
视线聚焦后,她看见罗老师温暖的笑脸。试着起身时,却一个踉跄:“罗老师...我腿麻了。”
“没事,”罗老师将她俩个小辫子拨到身前,“老师背你。”接着就转身蹲下,露出她单薄的背影。
关有笑却僵在原地,手上也没有任何动作:“罗老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麻烦?”
罗老师猛地回头,笑容凝固在脸上:“笑笑,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嫌你麻烦呢。”
“那你能在这里再陪我一会儿吗?”关有笑眼中泛起微光,“就一小会儿,等腿不麻了我就离开。”
“笑笑。”罗老师转身看着关有笑,笑容还是僵硬,“罗老师等会儿还有事情,我背你回去吧?你奶奶在校门口等你很久了。”
顿时,关有笑的脸色瞬间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