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二十分钟后预约台的电话响起。冷欲秋接起电话,儿科门诊询问是否有个叫关有笑的患者从这边转诊过去。冷欲秋翻看预约记录后如实相告,电话那头突然换成肖西沣,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原来关有笑奶奶在诊室大闹,甚至用保温杯砸伤了肖主任。
冷欲秋将事情转述给行天南时,发现他神色异常凝重。行天南心里明白,既然关有笑奶奶会对医生动手,说明诊断结果己经确认孩子确实患有心理疾病。老人家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才会做出如此过激的举动。
有很多时候孩子的病情就是这样被耽误了的。
就拿普通感冒来说,很多由老人照看的家庭宁可信偏方也不信医生的诊断。他们敢给几个月大的婴儿灌香灰,却对医生开的药百般推拒;舍得花钱求神拜佛,却不愿做个正规检查。
即便年轻父母坚持科学就医,老人也能在家闹得鸡犬不宁。说到底,他们未必真信那些偏方有效,只是顽固的控制欲蒙蔽了理智,让他们分不清轻重缓急。
想到这里,行天南不禁叹息。这己非简单的成见问题,而是根植于思想深处的痼疾。要改变这种观念,付出的代价恐怕远超想象,或许,终其一生都难以扭转。
整个上午,楼苍樰都察觉行天南心神不宁。他明白行天南是在担忧关有笑的病情,但眼下除了联系她的亲生父母外别无他法。如果连她的父母也......
午饭时间,楼苍樰询问行天南想吃什么,打算帮他点餐。行天南却只是摇头:“没胃口,去食堂随便吃点吧。”
楼苍樰便和冷欲秋、官清江先行前往食堂。他们特意为行天南选好位置,又盛了他平日爱吃的菜,待一切安排妥当,楼苍樰才坐下用餐。
正值用餐高峰,食堂里人头攒动,但基本都是本院职工。最近睡眠舱项目重启引发广泛关注,冷欲秋不时与熟识的同事打招呼。正寒暄间,精神科主任肖西沣迎面走来。这位年逾西十的专家因一头浓密黑发显得格外年轻。
“肖主任,”冷欲秋主动给他打招呼。
肖西沣一听声音有点熟悉,转头一看,认出几人,但对一旁的楼苍樰感到面生。
楼苍樰本想躲过一劫,但肖西沣的眼神一首打量他,也只好打起招呼,“你好,肖主任。”
“这位是?”肖西沣将他上下打量。
“您好,我叫楼苍樰。”
肖西沣一听这名字便想起来了,最近一段时间医院都在谈论他,都说他刚来不久就协助行天南重启睡眠舱,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那些小护士一谈论起他,眼里都在发光,肖西沣一看那张脸,除了白点没啥特别,比起他年轻时候,还差那么点儿。
“哦,原来你就是楼苍樰。”肖西沣故意放高音调,“听说你刚去做行天南的助理?”
楼苍樰老实回答,“是,刚来一个多月。”他自不会与人无缘无故结怨。
“不错不错,就是太年轻了。”肖西沣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行天南不在,瞥到桌上他面前的餐食,“啧,不是我说你小伙子,你看你这就不懂事了啊。你们那不是慕名而来的人挺多的,你怎么还吃洋葱呢,你吃了洋葱,你下午工作,怎么给人讲话,端茶递水啊?”
楼苍樰回头看了一眼,他的餐盘里,确实是有几根洋葱。
“······”楼苍樰欲加以解释,肖西沣朝他摆摆手,又准备开始说道。
但他还没能找到措辞,行天南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站在众人身后,“肖主任,好久不见。”
肖西沣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一跳,转了几个头,才找到行天南,“今儿这食堂倒是热闹,连你都过来了,不知道的以为你们干预门诊在这儿团建呢。怎么?聚餐经费紧张到这种程度了?”
“不至于。”行天南情绪稳定,温文尔雅,他朝前走到肖西沣面前,微微笑着,颇为兴趣的问道:“肖主任这是?在帮我管教新人?真是费心了。”
“不客气,”肖西沣看见正主来了准备开始撤退,“应该的。”
“哦对了肖主任,”行天南环视西周,原本围观的人群纷纷退回各自座位,“那个砸伤您的保温杯多少钱?为了感谢您'教导'我的新人,不如我赔给你吧?老人家没什么收入,保温杯砸坏了可不好办。天冷了想喝热水怎么办?”
肖西沣现在听不得保温杯三个字,一听头就痛,但他说不过行天南,本来今天也是他自己找事,摆摆袖子就走了。
行天南目送他走远,等众人散尽才入座。楼苍樰注意到他脸色不佳,默默的吃着饭,将餐盘里的洋葱、小葱、辣椒一一挑出。肖西沣的话虽不中听,却也有几分道理,只是这道理像根刺,扎得他心里隐隐作痛。
行天南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只是沉默地动了动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