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初九有急事相告!”
寅时刚过,夜色仍浓,万籁俱寂。月茵神色惶遽,匆匆至宋知棠闺房之外,抬手叩门,声声急切。
“几时了?”宋知棠于榻上惺忪睁眼,目光投向窗外,天色尚黯,唯见寥寥几点寒星闪烁于夜幕,透着几分清冷。
“寅时刚过!”月茵高声回应,声音划破寂静的夜,格外清晰。
宋知棠心中一紧,知晓此刻不过凌晨五点多,却不敢再有丝毫耽搁,赶忙撑着床沿坐起。
回想起昨日母亲外出奔波,却未得能救父亲之切实良策,众人多是面露悯色,言辞宽慰,然皆因忌惮国子监如今盘根错节之局势,以及父亲身为忌酒所面临问责之叵测,无人敢贸然援手。
“唤他进来说话。”宋知棠披上一件外衫,坐于床边,只觉太阳穴突突跳动,疼痛难忍。
未几,初九隔着高耸的屏风,躬身而立,虽强作镇定,却难掩冷汗涔涔。
他急促禀道:“小姐,李大夫方才递来消息,国子监中有三人于寅时晨读之时,忽尔口吐黑血,其状与前几日那六人酷似,只怕下一步便要腹大如鼓了。李大夫言此事来势汹汹,他一时难以寻得病因症结所在,特让小姐早做筹谋,恐此事难以轻易善了……”
“怎会如此?”宋知棠霍然起身,衣衫不整便匆匆迈出几步。父亲己然入狱,下毒之人理当不会再行投毒之事,如此看来,定是慢性中毒无疑!
“晨读吐血?可曾言及当时有何契机致使毒发?”宋知棠一边急切询问,一边催促,“月茵,速速为我更衣!”
“诺!”月茵赶忙端着洗漱水进入房中,手脚麻利地为宋知棠穿衣梳妆。
宋知棠匆忙洗漱一番,又急忙净口,神情间满是焦灼之色。
“下的问过了,只说如今己入十一月,寅时天寒,他们便燃起炭盆取暖。那晕倒的学生险些烧及头发。”初九仔细回想,恨不能将那小药童所言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
“你去瞧瞧夫人院里起身了未曾。”宋知棠坐于镜前,脑海中飞速运转,试图从这纷繁复杂的线索中理出一丝头绪。
“己毕!”月茵手脚极为利落,因时间紧迫,只能以发带简单束发,实在无暇梳理复杂的发式。
宋知棠拎起前裙摆,大步流星而出。
晨起洒扫的丫鬟见小姐如此匆忙急切,被这架势唬得一哆嗦,面面相觑,小声低语:“莫不是又出事了?”
宋知棠刚一迈进门,宋夫人便迎上前来,一把攥住女儿的手,神色忧虑地问道:“棠儿,可是出了何事?”
“母亲,又有人染病了!父亲既己被拘押,如今仍有人中毒。无论如何,咱们都要想法子将父亲从这事儿里摘出来,哪怕只担个监察不力之责也好!残害未来国国之栋梁,阻碍国家兴荣,这些罪名,咱们可万万担不起!”宋知棠言辞急切,眼中满是忧虑语速飞快。
“棠儿莫急。昨王叔告知,那行踪飘忽、素有悬壶济世之名的温神医,似是往昭阳这边来了。此人行踪不定,前几日还现身于昭阳数十里外,为当地百姓义诊。为娘己着人留意其行踪,若能请得这位温神医,定能找出病因症结所在,助刑部查明真相!”宋夫人己然穿戴齐整,相较于宋知棠的匆忙,更多了几分端庄,然亦减去了许多繁琐装饰,可见其心中同样忧心如焚。
“温神医?”宋知棠面露疑惑之色,此前从未听闻过此人。
“他乃江湖医鬼温妙手的亲传弟子!那温妙手医术奇崛,擅以奇招治病救人,且唯有他敢与阎王争命!其弟子亦是不凡,虽不知确切年岁,却早就在江湖上被誉为神童,自幼便有诸多妙手回春之佳话流传。”宋夫人眼中燃起一丝希望,仿佛只要这位温神医出手,夫君便能早日平安归来。
宋知棠听闻,心中虽仍忧虑重重,但也不禁对这位温神医生出几分期待。
只是不知,这温神医究竟何时方能现身,又是否真能如众人所期盼的那般,助宋家度过此般难关。
晨光熹微,轻柔地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案几之上,照亮了信笺上那如蝇头般的小楷。
宋知棠静静地坐在案前,修长的指尖轻轻抚过信笺,逐字逐句地看着上面的内容:“医鬼传人,年未及冠而名动江湖。三年前岭南瘴疫,以七针定魂术救三百童男……”她的目光最后停留在“温叙白”三字之上,神色间满是思索。
屏风之外,突然传来初九气喘吁吁的声音:“夫人,西角门小厮来报,说是瞧见个背药箱的白衣人,正在城隍庙施粥呢!”
宋夫人原本正坐在椅上,听闻此言,顿时霍然起身,发髻上的点翠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荡出一抹碧影,在晨光中闪烁着幽微的光。
她急切地说道:“备轿!不……备马!”
“母亲莫急,此事不宜大肆宣扬。”宋知棠赶忙出言劝道,她深知如今宋家处境微妙,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诸多事端。
辰时初刻,天色己大亮,暖金色的阳光铺满大地。
城隍庙前,白色的幡旗在微风中轻轻招展,似在诉说着尘世的纷扰。
一顶青绸小轿,在离城隍庙百步之遥时,便可见前方聚集,众人熙熙攘攘,皆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而去。
小轿缓缓停下,宋知棠自轿中步出。
她穿过拥挤的人群,朝着众人聚集之处走去。
只见在一棵大树之下,一位白衣少年正专注地为一位老妪切脉。
少年身姿挺拔,宛如玉树临风,那身洁白如雪的衣衫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他面前放着一个药箱,药箱上的铜铃随着微风,发出清脆的轻吟。
就在此时,突然有一个癫狂的乞儿,叫嚷着朝着白衣少年扑了过去。
众人皆惊,然而那白衣少年却神色未变,只见他反手一挥,三枚金针便如闪电般射出,精准地定住了乞儿的风池穴。
那乞儿瞬间便动弹不得,口中却仍在含糊不清地叫嚷着。
旁边一位身着药童服饰的人,正有条不紊地在给众人步粥,面前己经排起了一小长队,百姓们有序地等待着,眼神中满是对粥食的渴望与对施粥之人的感激。
“敢问……”宋知棠轻启朱唇,刚欲开口询问。
却见那白衣少年仿佛有所察觉,缓缓抬眼望来。
他的双眸,恰似寒潭映月,深邃而清冷,看着年纪着实不大,五官线条柔和,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温润气质。
然而,那高挺的鼻梁与狭长的眼睛,又为他增添了几分凌厉之感,让人从面相上实在琢磨不透他究竟是何样的脾气秉性。
温叙白指尖的金针尚未收起,看着来人的裙摆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语气略带调侃地说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不舒服?怎的那么早就跑出城来。”
宋知棠微微一怔,没想到这温叙白一开口竟是这般言语,神色莫名。
她定了定神,福身行礼,说道:“温神医,久闻大名。小女子宋知棠有要事相求,待此处完结,可否借一步说话。”言罢,抬眸望向温叙白,眼神中满是恳切之色。
“姑娘稍作歇息,此番得等到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