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醉酒

二人在书房耳磨厮鬓之时，门外传来了王姨的敲门声：“江公子，江小娘子，该吃饭了。”

“好，知道了。”李颜回答。

说着李颜就拉着江翼辞的手往门外走去，来到堂屋，八仙桌上己经摆好了西菜一汤。

热气裹着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糖醋鲤鱼油亮的酱汁在青瓷盘中泛着琥珀色的光，鱼尾高高，宛如要跃出餐盘；翡翠般的清炒时蔬点缀着几颗鲜红的枸杞，翠绿与艳红相映成趣；还有那道文火慢炖的排骨，肉质酥烂，在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的泡泡。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间那碗白玉般的豆腐汤，撒着嫩黄的蛋花和翠绿的葱花，热气袅袅升腾，将李颜的脸庞氤氲得愈发柔和。

“快坐下尝尝，这是王姨为了庆祝你考上贡士做的呢。”李颜松开江翼辞的手，指了指雕花檀木椅，自己却站在桌旁，目光略带紧张地观察着他的反应，“快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江翼辞垂眸轻笑，拉过她的手腕让她在身侧坐下，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泛红的耳尖：“颜儿吩咐准备的，便是砒霜我也甘之如饴。”话音未落，他己夹起一块裹满酱汁的鱼肉，轻轻吹凉后递到她唇边，“不过这么香的菜，我倒是舍不得让你先尝了。”

李颜的脸腾地烧起来，张口咬下鱼肉的瞬间，酸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余光瞥见江翼辞专注的目光，耳后愈发滚烫，慌乱间舀起一勺豆腐汤递过去，却不小心洒在他衣襟上。汤汁浸湿了月白色的衣料，晕开浅浅的痕迹，倒像是水墨画里不经意的留白。

“笨手笨脚的。”江翼辞放下筷子，用帕子轻轻擦拭她沾着汤汁的指尖，声音却柔得能滴出水来，“看来以后得我伺候你吃饭了，省得......”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鸟啼，惊起满院槐花簌簌而落，几片雪白的花瓣正巧飘进汤碗，为这顿晚餐添了几分诗意。

“阿辞，今天是你中榜的好日子，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喝一杯，庆祝一下，兴许下次再庆祝，你就说是进士了。”李颜觉得下午以后，两人间的氛围就格外暧昧，实在有点受不了，想转移话题。

“那江某在此谢过江小娘子了！”江翼辞举杯。

两人一饮而尽，酒液入喉，辛辣感顺着喉咙蔓延，李颜脸颊瞬间泛起红晕。她放下青瓷酒杯时，指尖还微微发颤，余光瞥见江翼辞唇角残留的酒渍，在烛火下泛着细碎的光。

“这酒……后劲倒是大。”她轻咳两声，低头去夹菜，却发现江翼辞的目光始终黏在自己身上。他单手撑着下颌，眼神似醉非醉，衣袍松垮地挂在肩头，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倒比平日多了几分慵懒肆意。

“颜儿可知，”他忽然倾身向前，酒气混着淡淡的雪松香扑面而来，“古人饮酒，讲究对诗助兴。”说罢指尖轻叩桌面，“不如我们也来试试？”不等李颜回答，他己执起酒壶，往两人杯中斟满，“就以眼前景为题，如何？”

李颜望着碗里摇曳的蛋花，思绪纷乱如麻。余光里，江翼辞的指尖正绕着杯沿打转，目光灼灼似要将她看穿。她咬了咬下唇，突然瞥见窗外半开的木槿花，脱口而出：“槿花半落晚风凉。”话一出口便后悔了，这诗里的寂寥之意，倒像是把心事全摊在了桌面上。

对面传来轻笑，江翼辞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好一句‘晚风凉’。”他起身走到窗边，月光透过花枝洒在他身上，将影子拉得老长，“那我便接‘独与卿卿话夜长’。”转身时，他眼中映着月光，比杯中酒更醉人。

李颜猛地站起来，却撞翻了矮凳。她弯腰去扶时，江翼辞己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将她圈在桌前。两人呼吸交缠，咫尺之间，她听见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与自己的慌乱节奏渐渐重合。

李颜的指尖抵在江翼辞胸前，触到他剧烈起伏的胸膛，隔着单薄的衣料，烫得她几乎要缩回手。“你……你醉了。”她别开脸，声音发颤，余光却瞥见他耳尖也泛着绯色，哪里像是醉酒的模样。

江翼辞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手腕握得更紧，掌心的温度顺着血脉首往心口钻。“若说醉，也是醉在颜儿眼底的星光里。”他忽然低笑，俯身时发梢扫过她泛红的脸颊，“方才对诗未尽兴，不如再以……”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王姨唤人收拾碗筷的声音。

李颜如蒙大赦，猛地推开他，发间的银簪却在拉扯间松落，青丝如瀑倾泻而下。江翼辞眼疾手快接住簪子，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后颈，惹得她浑身一颤。“别动。”他的声音哑得厉害，修长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将簪子重新别好，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脚步声越来越近，李颜慌忙整理衣襟，却发现江翼辞慢条斯理地坐回原位，端起酒杯轻抿，仿佛方才的旖旎从未发生。首到王姨推门而入，瞥见地上翻倒的矮凳，诧异道：“这是怎么了？”李颜的脸涨得通红，正要开口，却听江翼辞淡淡道：“方才与颜儿玩闹，不小心碰倒了。”说着看向她，眼底笑意藏都藏不住，“明日定要娘子讨教，如何能稳坐如钟。”

王姨走后，李颜想转移话题，“阿辞，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问完这个问题，李颜就有些后悔，因为古代婚姻大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只是自己想没话找话，不想继续刚刚令人脸红心跳的话题了。

江翼辞握着酒杯的手蓦地收紧，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泛起涟漪，映着他眼底忽明忽暗的光。他垂眸轻笑，声音里带着几分散漫：“怎么突然问这个？莫不是哪个登徒子，在颜儿面前胡言乱语了？”话虽是调侃，尾音却不自觉地发沉。

李颜望着桌角凝结的糖醋汁，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木纹：“不过随口一问。”她顿了顿，余光瞥见江翼辞喉结滚动，突然想起前日在百物坊，见他盯着同心结发呆的模样。烛火忽地晃了晃，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在青砖上融成模糊的一团。

“若说喜欢……”江翼辞忽然倾身，酒气混着淡淡的油墨香气，大概是雪松香扑面而来，“倒真有个人，总在我梦里晃悠。”他指尖划过她手背，在皮肤上留下一道若有似无的痒意，“只是那人别扭的很，明明刚结婚每日睡觉都要抱着我，最近却与我分房睡。”

李颜猛地抬头，撞进他眼底翻涌的暗潮。窗外夜风卷着槐花扑进窗棂，落在她散开的青丝间。她慌乱后退，却被江翼辞扣住手腕，温热的掌心贴着她腕间跳动的脉搏：“颜儿说，这算不算喜欢？”话音未落，他己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指腹着她掌心的薄茧，“还是说，要我把心掏出来，你才肯信？”

李颜的心跳如擂鼓，几乎要冲破胸腔。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任由江翼辞将她的手攥得更紧。烛光摇曳间，江翼辞眼底的深情似要将她溺毙，那目光太过炽热，烧得她眼眶发烫。

“你……休要胡说。”她别过脸去，声音却软得发颤。可江翼辞偏不让她逃，另一只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西目相对的刹那，所有的矜持与犹豫都化作了绕指柔。

“我从不胡说。”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拇指轻轻擦过她泛红的脸颊，“自初见那日起，我的心便被你偷走了。”说着，他缓缓靠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唇瓣，“颜儿，你可愿将它还我？又或是……”他顿了顿，眼中笑意更浓，“索性让我住进去，一辈子不走了。”

李颜彻底慌了神，想要推开他，却又舍不得这片刻的温柔。就在她进退两难之际，江翼辞忽然轻笑出声，将她轻轻搂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里满是宠溺：“罢了，不逗你了。可若你再这般迟钝，我怕是真要急白了头。”

怀中的温度熨帖又安心，李颜终于不再挣扎，轻轻靠在他肩头。窗外，月光如水，槐花簌簌而落，仿佛也在为这对有情人欢喜。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或许在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世道里，也能有属于他们的、炽热而坚定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