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银霜般倾泻在沙地上,将铁丝网的影子拉成细密的琴弦。
宋冉蜷缩在行军床上,被褥间还残留着白日里阳光暴晒后的尘土气息。
远处传来闷雷般的爆炸声,震得铁皮屋顶微微发颤。
突然,金属碰撞的脆响刺破夜空。
宋冉猛然坐起,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她赤足踩上冰凉的地面,军用毛毯滑落时带起的风掀起桌案上散落的采访笔记,泛黄的纸页哗啦啦翻动,露出某页边角被反复过的折痕——那里潦草地画着个侧影。
营房外,夜风裹挟着柴油与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
宋冉将羊绒披肩裹得更紧些,布料下未愈的弹片擦伤隐隐作痛。
三十米开外的空地上,迷彩服们正如工蚁般穿梭,月光在他们肩章上折射出幽蓝的冷光。
宋冉的目光紧紧锁住那些穿梭的迷彩服,心跳陡然加快,一种莫名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试图从这匆忙的身影中辨认出那个熟悉的轮廓。
她披上外套,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月光洒在地面上,映出她有些单薄的身影。
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她看到不远处的空地上,许多士兵正忙碌地搬运着东西,脸上带着疲惫却又兴奋的神情。
“这是在做什么?”宋冉拉住一个路过的士兵问道。
“宋记者,我们营地刚搬过来,大家正在整理物资呢。”士兵笑着回答,“您怎么起来了,快去休息吧,这里有点乱。”
听到是营地搬迁,宋冉微微点头,心中的紧张感渐渐消散。
突然,一个身影在月光下微微侧身,仅仅是那一瞬间的动作,宋冉却像被电流击中。
是阿瓒!尽管距离有些远,光线也不甚明朗,但她就是笃定那是李瓒。
李瓒站在一堆装备旁,正指挥着几个士兵搬运东西。
宋冉的心跳陡然加快,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他走去。
“阿瓒。”宋冉轻声唤道。
声音出口的刹那她便后悔了。
尾音带着未褪的睡意,轻飘飘融进夜雾里。
她那么猴急干什么,显得她太不矜持了些……
李瓒转身时战术背心的卡扣发出清脆的金属音,月光恰好漫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在喉结处投下小片阴影。
李瓒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宋冉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宋记者怎么起来了?”李瓒走上前,目光中带着关切。
“听到声音,就出来看看。没想到是你们搬过来了。”宋冉微笑着说,“你们刚搬过来,一定很辛苦吧。”
“习惯了。”李瓒的嘴角微微上扬,“这里相对安全些,你也能安稳点。”
宋冉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到旁边一个士兵喊道:“李瓒,这个箱子有点重,帮把手。”
“来了。”李瓒应了一声,转头对宋冉说,“你先回去休息吧,晚上凉,别冻着。”
“好。”宋冉点点头,看着李瓒转身去帮忙搬箱子,心中有些不舍。
但她知道,他有他的职责,现在不是打扰他的时候。
她转身往回走,脚步却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回到房间,她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阿瓒搬过来了,那说明……她每天都可以看见他了……
真好。
“或许,这场战争结束后,真的会有不一样的生活吧。”宋冉轻声呢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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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李瓒忙完手中的活,站在原地,望着宋冉房间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原来,她住在那里。
首到江林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
“阿瓒,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江林笑着调侃道。
“没什么。”李瓒摇了摇头,转身走进帐篷。
李瓒摘下战术手套,指尖无意识地着掌心厚厚的茧。
宋冉那只缠着绷带的手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右手受伤,平日里诸多不便。
得找时间给她送些实用的东西,单手就能操作的工具,方便携带的防护用品。还有,一定要叮嘱她注意伤口,按时换药。
"这是新驻地的布防图。"江林递来一叠文件,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瓒接过图纸,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帐篷外。
透过帆布的缝隙,能看见宋冉房间的窗棂,此刻正透出暖黄的灯光,在沙地上投下一方温柔的光斑。
"阿瓒?"江林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好,我知道了。”李瓒清了清嗓子,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布防图上。
夜深了,营地渐渐安静下来。
“阿瓒,还不休息吗?”
“你先睡吧,我再看会儿。”李瓒头也不抬地答道,眼睛依旧盯着布防图,可那些线条和标记却仿佛都变成了宋冉的模样,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江林无奈地摇了摇头,钻进了睡袋,不一会儿便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帐篷外,夜虫在沙土里低鸣,偶尔有风吹过,掀起帐篷的一角。
李瓒放下手中的布防图,站起身来,轻手轻脚地走出帐篷,夜风裹挟着沙漠特有的寒意拂过面颊。
他看见宋冉房间的灯还亮着,窗纸上映出她伏案工作的剪影。
突然,宋冉的身影在窗前停顿。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望向窗外。
她总感觉有人在窥探她。
李瓒迅速后退一步,将自己隐入阴影中。
哦,什么都没有……
也是,她住在三楼,怎么可能会有人。
除非有蜘蛛侠。
李瓒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窗内的灯光熄灭了。
李瓒站在原地,首到确认宋冉己经休息,才转身走向自己的帐篷。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铁丝网的影子交织在一起,仿佛编织出一张无形的网,将某些呼之欲出的情愫悄然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