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兰舟坐在书案前,低头望着眼前的信笺,心中百转千回,脑海里浮现的全是与晏几道在一起的点滴,仿佛昨日种种仍在眼前。她曾与他在桥畔赏月、听雨,对酌吟诗,那些时光在她心中早已如同宝藏般珍贵。而如今,她却要亲手写下诀别之信,将这一切割舍。
桌上摆着一方砚台,兰舟的手轻轻握着那支墨笔,停顿了许久,终于将笔尖蘸上墨汁,开始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字句。每一笔,每一划,都如同刀割一般,令她心痛不已。她的手微微颤抖,但她还是努力稳住心神,一字一句地将思绪倾诉在纸上。
“叔原,昨日与你的母亲交谈之后,兰舟深知,此情若再继续,只会拖累于你。我不忍心让你因为我而背负那些不堪的流言蜚语,亦不愿见你在家族与情义之间痛苦挣扎。我曾以为,只要你我真心相爱,便可打破世俗的桎梏,但如今才知,世间事,岂可如愿?”
兰舟写到这里,手中的笔顿了顿,眼中已泛起泪光。她用力眨了眨眼,试图将泪水逼回去,可是泪珠依然不听话地滑落,打在纸上,晕开了几滴浅浅的墨痕。她轻轻叹息,抬手擦了擦泪痕,继续写下去。
“兰舟本是江南一普通女子,与你宰相之子身份悬殊。若你为我辜负家族期望,只会让人指指点点,甚至妨碍你仕途前程。我宁愿放手,让你自由地去选择一个门当户对、贤良淑德的女子,陪伴你一生。希望你能忘了兰舟,忘了曾经的痴缠,莫要因我而耽误前程。”
写到这里,兰舟忍不住轻声啜泣。她心中百般不舍,可她明白,这条路她走不下去了。她想起了昨日晏夫人那双冰冷的眼眸,那些委婉却又无情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在提醒她的卑微与无力。她不能再拖累晏几道,也不想看到他因她而受到任何伤害。
她的手再次提笔,在信尾写下了一首绝情诗:
“梦里几度青山隐,相思一曲江水长。
愿君此去得佳人,莫念兰舟梦一场。”
诗句刚一落笔,泪水又止不住滴落,将几处字迹模糊了。她怔怔地望着那些泪痕,心中仿佛撕裂一般。可她并未重新写过,只是轻轻将信卷起,套上红丝绦,将信封好。
这时,绿萝从门外走进来,看到兰舟眼中泪痕未干,不禁担忧道:“小姐,这信……真要送去吗?不如再多想想,或许晏公子可以说服晏夫人……”
兰舟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摇了摇头:“绿萝,别说了。我心意已决,这封信,你待会儿亲自送去晏府,交到晏几道手中。”她语气坚定,却掩饰不住声音中的颤抖,“从今往后,我与他,再无干系。”
绿萝见她如此,心中一阵酸楚,眼眶也不禁了:“小姐,你心里苦,奴婢都知道。可是,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与晏公子感情虽不是很深厚,但难道真的要就此分开?这可是你爱过的人!
兰舟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已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绿萝,正因为感情深厚,我才不能拖累他。若他因为我受制于家族,无法专心仕途,那我会后悔一生。”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信封,喃喃道:“我只希望,他能忘了我,好好生活,早日找到一个真正适合他的女子。”
绿萝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却见兰舟的眼神坚定,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她默默点了点头,接过那封信,心中满是无奈与酸楚。
“奴婢明白,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将信亲手交给晏公子。”绿萝低声说道。
兰舟勉强笑了笑,轻轻拍了拍绿萝的手:“谢谢你,绿萝。”她目送绿萝转身离去,直到绿萝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心中的泪水才再次决堤而出。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她的心仿佛被撕成了两半,一半是她对晏几道的深情不舍,另一半是她不得不放手的无奈。她抬起头,望向窗外的桃花,那些的花瓣在风中微微摇曳,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柔情与伤感。她想起了与晏几道的初见,那时的他,一袭青衫,温文尔雅,如春风拂面。那一刻,她的心便为他而动。
“几道,我舍不得……”她轻声低语,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绿萝走出兰府,上了马车,朝着晏府方向而去。一路上,她的心情也如同阴云密布的天,沉重而悲伤。她知道这封信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晏公子看到这封信时会有多痛苦。可是,她无能为力,只能默默祈祷,希望这一切都不会太过残忍。
晏府门前,绿萝下了马车,对门房的下人说道:“烦请通报一声,清雅居的绿萝求见晏公子。”
片刻之后,晏几道便匆匆赶来,看到绿萝,微微愣了一下:“绿萝,你怎么来了?兰舟……她可还好?”
绿萝见晏几道急切的神情,心中不禁一酸。她从袖中取出那封信,递给晏几道:“晏公子,这是小姐让我送来的信,请你亲启。”
晏几道接过信,神色微变,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他连忙拆开信封,看着那一行行熟悉的字迹,越读脸色越白。他的手微微颤抖,眼中渐渐浮现出无法抑制的悲痛。
“兰舟为何会这样说?”他猛然抬头,眼中满是疑惑与痛苦,“昨日明明说好的,她怎么就突然改变了主意?”
绿萝眼含泪水,却仍旧勉强保持镇定:“晏公子,小姐是真的不想让你为难。她……她也不想成为别人嘴中的谈资,更不愿因自已而拖累你。”
晏几道怔怔望着手中的信,心中如同千针扎刺,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低头轻轻抚摸着信纸,仿佛那是兰舟的手一般:“我怎么会放弃她……若非真的无奈,她怎会写下这些?”他声音低沉,带着无尽的哀伤。
绿萝听到这里,心中愈发难过,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轻声说道:“晏公子,小姐她……其实也很痛苦。可是她知道,这样的结果或许对你们二人都是一种解脱。她只是希望你能找到真正适合你的人。”
晏几道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双眸中泪光隐隐闪动。他将信纸折好,缓缓揣入怀中,声音低沉而坚定:“绿萝,告诉兰舟,我不会放弃她。无论世俗如何阻拦,我都会设法解决。请回去告诉她,让她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