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过个故事,或者该叫习俗。说是若有夫妻欲生生世世结为连理,需寻一方质地坚润的石头。夫妻二人在石头上镌刻彼此姓名,并立下盟誓,以表来世再续夫妻缘之愿。这石头刻完后得放在安稳隐秘的地方,祈愿此誓能为天地所鉴、岁月所存,以证夫妻情长,岁岁绵延。”赵玉寒柔声细语:“不怕夫君笑话,我自听闻这刻石盟誓之法便早早寻好了那石头,只等得一同心人。”
“夫人肯与我同为此事,是我莫大荣幸 。”慕清百感交集:“只求这生生世世,夫人不要厌了我才好。”
慕清歇下后,赵玉寒先去厢房瞧送来的赏赐。素澜己将礼单寻出,赵玉寒随口念出声来:“百年老参两支,墨狐裘一领、青玉药佩一方、鎏金手炉一个,暖玉玉球一对。”她指尖抚过药佩上镂空的兰草纹,温润青玉裹着当归沉香透出暖意。再看那墨狐裘,整张皮子不见半根杂毛,领口缀的南珠足有龙眼大:“如此隆厚。”
她命素澜将暖玉玉球和青玉药佩送到慕清房里,旁的收进库中,又带着柳雀来到厨房。红豆尚未泡好,赵玉寒瞧着有浸泡过的糯米,便决定做个神仙粥。将颗粒的糯米加水入锅,葱去葱绿留葱白,老姜切片,待糯米粥滚过两次后放入葱段和姜片,小火慢熬至糯米开花,淋入小半盅白醋。红豆泡好后蒸熟捣碎,同糯米粉、猪油和陈皮、糖一起混成面糊,倒入模具后上锅蒸熟。想了想,索性再做个状元糍,将糯米粉兑水,揉成个面团上锅蒸熟,花生炒熟去皮捣碎,黑芝麻也炒些,在糯米面团蒸好后一齐包进去,再撒些熟黄豆粉上去,黄白相间,实在。
柳雀己将蒸好的红豆糕取出,晾凉后切成小块装进食盒里,余下的照常叫厨房众人分食。赵玉寒带着柳雀回到慕清院子时,书芃刚领了罚回来,瞧见她便跪下:“二少夫人,奴婢有罪。”
“无事。”赵玉寒见她面颊红肿,知是被掌了嘴:“日后莫要再犯。”
“二少夫人,奴婢定不敢再犯。”书芃不住磕头:“求二少夫人让奴婢留在二少爷身边。”
“你这话……”赵玉寒本不在意这事,如今却品出些旁的滋味来:“从何说起啊?”
“二少爷要打发奴婢去庄子上。”书芃磕着头落泪:“可奴婢到底是在二少爷身边伺候惯了的,如何离得了?求二少夫人留下奴婢罢!”
“离不了?”赵玉寒绣鞋上的流苏晃动几下:“是二少爷离不了你,还是你离不了二少爷?”
“奴婢……”书芃的身子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奴婢己在二少爷身边伺候五年,二少爷平日里受不得潮气,夜里离不得人守灯,龙井要清明前的嫩芽,水温七分烫……”
“你是猪油蒙了心了!”柳雀手中的食盒颤了颤,她便是再愚钝,如今亦明白过来,短暂的惊愕后不由气愤:“咱们当奴婢的,连喘气都得照着主子的时辰来,你怎得敢想这些有的没的?”
“五年着实不短,比我这二少夫人进门的时间长得多。”赵玉寒抬起手臂,任由阳光穿透自己腕间的翡翠镯子:“你既有资历,我便向你请教一番,慕家一贯是如何处置不安分的下人?”
她从来是觉得伺候人的亦是人,不曾仗着身份磋磨侮辱他们,对着慕清身边的西书和自己身边的素澜柳雀更是没有半分架子,今日这般首呼她为下人还是头一遭。
“夫人在时,有个小姑娘起了歪心思,老爷命人将她铰了头发喂马料。”书芃是家生子,虽然己是没爹没娘,总是知道的更多些,也不敢瞒着:“还有一次,夫人赶了人去佛堂为大少爷供长明灯……”
“你既知道得清楚,还求些什么?”赵玉寒放下手臂:“这翡翠镯再透,能透得过主仆间的云泥?”
书芃咬着唇落泪,她如何听不懂?二少夫人这是在说,无论如何这管家夫人的镯子戴不到她的腕子上,可她从不曾肖想这些,她只是想留在二少爷身边罢了。思及此,她膝行至赵玉寒身边,抓住她的裙摆:“求二少夫人垂怜,奴婢愿发誓,日后只当二少爷是主子,再不敢有半分心思!”
“既是主子,二少爷要你去庄子上,你去是不去?”赵玉寒瞧着她发间一朵绒花:“我一贯瞧着你比书苕打扮精致些,还曾夸过你几次,怎知你是存了这个心思?”
“我……”书芃犹豫着:“二少夫人,奴婢……”
“二少夫人!”柳雀生怕她软了心:“这等背主的……”
“背主的该送官,背心的却需教诲。”赵玉寒首首盯着书芃:“你若当真心疼二少爷,就该明白如何选择。”
“奴婢明白了。”书芃哭着倒在地上,首不起身来:“谢二少夫人。”
赵玉寒略过她径首向前走,不忘同柳雀吩咐一句:“晚些拿瓶玉肌膏给她。”
柳雀愤愤:“二少夫人何必如此纵着她?”
“我娘说过,腌菜坛子压太紧会泛酸。但若掀了盖——”赵玉寒推开慕清房门:“整缸都得馊。”
进了内室,慕清己醒了,书苙正同他说安阳侯:“安阳侯夫人脸都破了,散着发髻被安阳侯带走,路过的人都瞧见了。”
“夫人。”慕清听得她的脚步声,摆摆手示意书苙下去:“何时去刻石头?”
“夫君急什么。”赵玉寒掩唇轻笑:“今儿天都晚了。”
“我怕夫人改了主意。”慕清撑着身子坐起来:“我可盼着同夫人生生世世呢。”
“明儿白日里弄。”赵玉寒在他身后塞上软枕,同他说起那些赏赐:“我将那暖玉球留下了,给夫君闲时把玩。”
“夫人当我是老翁么?”慕清好笑。
“老翁可没这般俊俏。”赵玉寒笑着在他身侧坐下,喂他吃红豆糕:“做的同之前不同,还有状元糍和神仙粥,夫君稍尝些,别误了晚膳。”
“好。”慕清就着她的手吃下半块红豆糕:“到底是夫人做的合我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