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温吞吞的热气一浪接着一浪涌进窗户,棠歆儿猛扇了几下手中的扇子:
“离夏,你刚刚好些,去上工能吃的消吗,还是我替你去吧。”
离夏将帽子上的围巾围好,只露出一双眼窝深陷却依旧明亮的双眼:
“你已经替了我几日,今儿情况特殊,我必须要亲自去的,你在家中帮着把对面整理出来吧,说不上今天就能用上了。”
棠歆儿欲言又止,又略有不甘的从桌边的冰盆里拿出一个新制的水壶:
“要记得一个时辰补两次水,还有做事不要太拼,昨晚我给对门的黄婶送了两只鸡蛋,她答应会帮忙照顾你。”
离夏淡如幽谷清泉般清亮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嘲讽:黄婶她倒是敢收。
离夏伸手接过水壶:“我若不想做事,多的是办法,以后不要在他们身上浪费粮食了。”
棠歆儿不以为意:“这算什么,能用小恩小惠解决的事,都不算事情。”
离夏把水壶挂在腰间,边掀开门帘,边劝道:“欲壑难填,别把他们胃口养大了,以后凡事都来要好处,咱们可没有那么多东西填他们的肚子!”
棠歆儿忽的凑近离夏,神秘兮兮的眨着眼睛说道:“黄婶说,她是奴才命,帮忙是应该的,嘴上不肯收鸡蛋,但手很诚实。”
离夏看着她俏皮又不屑的模样,噗嗤笑出声:“虽不是忠仆,但也是受我家族连累才沦落至此,也怪不容易的,好了,我走了,这几天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休息。”说着她朝门外走去。
目送着离夏离开,棠欣儿呵呵轻笑几声,离夏终于肯向自已敞开心扉了。
顾自收了冰盆,拎着一卷席子穿过堂屋去了隔壁曾经是厨房,如今已经改成卧室的房间。
从季家回来第二日,林浩南就带着阿才几个小子在厨房里盘了一铺大坑、垒了新的烟囱,又把厨房里的东西全部挪到了离夏的房中。
从此以后,一栋房子两家住,一边住她和离夏,一边住新来的犯人。
新来的犯人,便是程管事说的风波。
村子就这么大,房子就这么多,需要分出一部分给他们,原本林浩南想让现有的村民聚到道路的一侧,另一侧留给新人,却有几个人带头出来反对,称村子里还有几户人家是一人独住的,理应由这些人先把房子献出来才对,暗指谁不言而喻。
林浩南说到此事时,目光狠戾的如同冰川的寒冰:“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
棠歆儿在一侧无比震惊,这句话出自明代的《增广贤文》,这儿到底是什么朝代?
离夏却笑着劝林浩南:何苦和他们动气,依他们便是。”
就这样整栋房子一分为二,连院子也划拨了一半。
新盘的火炕已经干透,棠歆儿把席子铺在上面,用干抹布擦了一遍,放了一床被子,又检查了房间里的基础生活用品,才出了房门。
院子里,院墙下的树苗已经全部移栽到沙漠中的麦田方格中,原本她想等来年开春长壮些再移植的,但怕和新来的犯人犯口舌,最后还是提前把那一侧的院子全部清理了出来。
看着半边光秃的院子,棠歆儿讪讪的从菜地里扯了几颗菜,准备中午做道水煮白菜。
钟声如期而至,沉闷而悠远的在村子上空回荡,棠歆儿甩了甩手上的小白菜,自言自语道:“离夏预料的还真的准啊。”
说完,不免又心疼起她,因为经历过,所以才会算的出吧!
拎着白菜回了房中,把小白菜放在灶台上。
钟声仍在继续,棠歆儿最终还是没忍住好奇心,从墙上扯过帽子,蹬蹬蹬上了天台。
村口处,已经聚集了许多村民,田场方向还有一些人正在往回赶。
再看大凉山方向,隐约可以看到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扬着风沙朝着这边赶来。
棠歆儿略低了低身子,将自已掩在天台的围墙下,以免被远处押解犯人的官差看到。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便看清了那些人的身影,衣衫褴褛,步履艰难,所经之处,扬起一片尘沙,偶尔还能看到骑马的衙役甩着马鞭抽打摔倒的犯人。
棠歆儿鄙夷的啐了一声:“两张口没挣到,先学会欺压百姓了。”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那队人才行至村口处,粗略的算,人数不比原来的村民少。
这么多人,棠歆儿倒有些好奇林保正会怎样安排。
人群并没在村口多逗留,很快就散开了,一批人继续回沙场去工作,一批则进了村头的两栋房子里。
这两栋房子棠歆儿有印象,一栋是阿才住的,另一栋是死去的离权住的,如今阿才和几个单身青年搬去和林保正同住,他们的房子都空了出来给新人。
见没有热闹看了,棠歆儿转身准备下楼。
回身之际,大凉山半山腰上闪过一处光亮,而这次她看清了光亮的位置。
棠歆儿心惊,自那日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这初亮光,怎么偏偏今日又出现了。
脚步未停的下了楼,她从卧室的书桌上抽出一张草纸,磨墨濡毫,寥寥几笔勾画出大凉山的模样,独在发现光亮的位置上重重的点了一笔。
那光亮到底是什么?
是矿物质的光射反应?如果是矿,那这片山可就值钱了。
亦或是门,在悬崖峭壁上挖个洞开个门可不是容易的事,人是怎么上去的,是官府的人还是季家的人,目的是什么,用来监视清水湾的吗?
会不会是望远镜,那个位置正好可以看清整个清水湾,如果是望远镜,棠歆儿眯了眯眼睛,那朝代大概也能推算出来了。
随手撕了草纸,丢到灶膛里,重新上了二楼。
二楼的空房里,有她用狼牙腿骨、狼筋和树段做的几把掌心暗器,类似弩的袖剑,袖剑里面各有十颗磨得锋利的牙钉,一旦发射,射程可以达到十几米甚至更远。
袖剑轻便,使用也很简单,瞄准按下扳机就可以了,牙钉打完后,可以续装,也可以折叠起来套在掌心中,又是一把锋利的类似于掌心爪钩的近身武器。
棠歆儿手起手落,对着墙壁按下了扳机。
嗖——
一枚牙钉被深深的打进夯土墙壁里。
棠歆儿进步走到墙边,轻抚着夯土墙上的新洞,满意的勾起了唇角。
管他是谁,又是什么目的,总要想办法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