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保正思虑着扯下一根树枝,看着上面隐隐结着密密的芝麻粒大小的果子,叹声道:
“初来时,想着果子可以裹腹,也曾试种过,但成效不彰,便放弃了,如今棠姑娘重提此事,可是有好的方法!”
棠歆儿讪笑:“植树造林非我所长,但如今秧苗有了,栽种起来想是容易了许多,我心中仍有些疑虑,想请林保正解惑。”
林保正窥了一眼棠歆儿身侧的离夏,又看看了岩石下正在水桶边打转的阿才,嗤笑一声:
“姑娘有事尽管问,这荒凉孤僻的地方,还有什么不能对人言的!”
棠歆儿被他扫离夏那一眼险些逗笑:“不管怎样荒僻,也是有人管的地方,我想问的便是这片山头和荒漠可有民主?
林保正:“嗯???”
离夏犹记得,棠歆儿刚来时也曾问过这个问题,那时她问的是清水湖是否是私产,如今又问沙漠是否有主,她好似很在意归属权。
林保正却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棠歆儿:“姑娘莫不是在开玩笑,谁会买一片沙漠做私产。”
棠歆儿但笑不语,定定的看了他几秒钟,才徐徐开口:“现在是没人要,如果将来种的树,开花又结了果,有了进项呢?”
身侧的离夏身形一震,猛的抬头看向那片花已落尽的沙棘林,满眼皆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嘶~”林保正也倒抽了一口热气。
前些日子程家送来的几车急用的稻草,离夏说那是棠姑娘一个千金方换来的,如今她这样问,分明是有了换银钱的法子,有了银钱,他们这里的人何愁没有吃穿。
林保正心中一片热血沸腾,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人不自觉的绷紧了身体。
棠歆儿无视二人的眉眼官司,接着说道:“我有些唐突的想法,压在心中有些日子了,想请保正帮我拿个主意。”
说着,她向身侧的离夏盈盈一礼,缓缓说道:“我只身一人,流落至此,幸得姑娘帮助,才有了遮风避日之所,铭感五内,那天官府来人巡查,才知道大家处境艰难,怜悯中也生出些许庇护的心思,奈何我行单力薄、力有未逮,静思默想了许多日子,直到育活了沙棘苗才有了些想法。”
棠歆儿说到动情处,眼中已有些许湿意,离夏从未信过她,自已也拿不出让她信服的证据,想做些利民的事情也要拐着弯用巧思,真的很憋屈。
离夏心情也十分复杂,满是老茧的双手绞在一起,心中一团乱麻。
棠歆儿见她双眼迷离,茫然无措,知她心结未解,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转头向林保正说道:
“我就直说了吧,我有办法把这沙棘树的果子做成吃食卖出去,但我不想将来被人摘桃子!”
林保正: “……”言语粗鄙,有辱风化。
离夏也尴尬的轻咳一声,扯了扯棠歆儿的衣袖。
棠歆儿不以为意,话虽粗俗,但通俗易懂。
林保正见她扬着眉毛,一副拽天拽地的样子,嫌弃的翻了一个白眼,正色道:
“你的意思我已知晓,这事还需从长计议,边关重地,并非你我想的那么简单,我先去沙州府透透口风,晚些再给你答复。”
棠歆儿点头应是,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匣子:“人怕敬,鬼怕送,这些你先拿去用,如若不够,我们再想办法。”
林保正接过匣子,当着她的面推开盖子,见里面是一匣子上好的东珠,不禁嗤笑出声。
离夏也垂下眼眸,勾起唇角。
棠歆儿哪里知道东珠在这个时期的价值,以为林保正嫌少,忙补充道:“还有一匣子元宝,回去也拿给你。”
林保正笑的更凶了,他从匣子里取出三颗,其余连匣子一起还给她。
“这几颗就尽够了,看来你给季家的方子还真是货真价实的千金方!”
棠歆儿讪讪的笑了两声,后世几乎人人会做的冰的法子,到了这里成了千金方了。
阿才在山岩边研究了半天的水桶,也没弄明白水是怎么流到桶里的,他挠着头皮跑过来问棠歆儿:
“唐姑娘,你取水的法子甚是巧妙,只是我瞧了半日,也没看出这光秃秃的岩石上哪里来的水啊?”
棠歆儿笑笑答道:“是收集青苔上的露水!”
“啊,原来是露水啊!”阿才又挠了挠脑袋,唐姑娘可真会钻研,能想到去收集露水。
那边林保正把东珠往怀里一揣,几步走到阿才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阿才立刻收了一脸的嬉笑,跟在林保正身后,两人沿着岩壁,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棠歆儿看着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拉着还在别扭的离夏去折了些树芽,移种在山崖边,把收集的两桶水都嚯嚯了,才晃晃悠悠的回了村子。
村口处有几个村妇正坐在一起做针线活,远远地看到她们两个,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不知说了什么,哄堂大笑一声又散开了。
离夏十分厌弃的别开了双眼看向一侧,棠歆儿眼珠子一转拉着她改道往村口的那片沙丘上跑去。
那群村妇眼见着她们两个马上就到跟前了,一转眼改路跑了,面面相觑,尴尬的各自寻了借口回家了。
棠歆儿腿长脚长,跑的飞快,离夏踉跄的跟在她的身侧。
“去做什么?太阳快要落山了!”
“去了就知道了!”
两个人跑上了沙丘,棠歆儿指着天边半轮残阳:“看,多美!”
离夏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天边,夕阳将尽,落日熔金,残阳如血,美则美矣,凄惨了些。
棠歆儿却觉得美极了,忍不住的又想抒发一下内心的情怀,翻着眼皮想了一会儿:“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身边的离下忽然凄兮兮的接了一句。
棠歆儿点了的点头,这首还真是最应景的。
想了想,她又接了一句:“白露收残暑,清风衬晚霞。”
离夏:“红霞散天外,掩映夕阳时。”
棠歆儿仰着头,翻着眼皮,搜肠刮肚的又想到了一句:“新月已生飞鸟外,落霞更在夕阳西。”
离夏:“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棠歆儿:“......”
不看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