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过年是在陈斯琢家里过的,今年过年准备去李景翎家。
虽然李景翎哼哼唧唧的,只想过二人世界,但陈斯琢这人古板且传统,过年一定要走亲访友,给长辈晚辈发红包,否则他睡觉都不安稳。
更何况,他还没去拜访过李景翎家的人,结婚一年了,他还没上门,这说出去,显得他对李景翎太不认真了。
到了李家,陈斯琢望着豪华的庭院,脸上露出了一丝错愕。
李景翎握住他的手,“今年选在祖宅过年。”
“你妈会回来吗?”陈斯琢说:“你和她关系怎么样了?”
李景翎面不改色,“她从不回来。”
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离异,他母亲时常会对着他发疯,说是他不懂事,没有讨到他父亲的欢心,才会导致夫妻离婚。
因此,他母亲并不爱他,只把他当作挽回婚姻的筹码。但去年的时候,他的父亲重婚后生下一个新儿子,对他的关注度越来越低,逐渐把他排除在继承人之外,他母亲才恍然大悟,离婚了就是离婚了,感情破裂,没办法再补救。
她开始把李景翎当作熟悉的陌生人,除了每个月会按时给一笔钱,她没有出现在李景翎的生命里。
随着李景翎的名声越来越大,他们的母子关系也被扒出来,她只在公众面前冷淡地说:“他能出门,我挺惊讶的。”
陈斯琢也握住他手,“没关系,以后我陪你过。”
他知道,李景翎的精神问题跟他妈妈脱不了干系,从小就给孩子制造一个压抑恐怖的环境,让李景翎认为自已的存在毫无价值,那个女人,是真的没把李景翎当自已的孩子。
看守给他们开了门,两个人一起进入庭院,陈斯琢手里提着礼品袋,忍不住感叹道:“你家到底多有钱啊?这个庭院恐怕值十个亿吧?”
李景翎眼神有一瞬的茫然,“是吗?我不知道。”
然后他又问:“你很喜欢这里吗?”
第一次上门,陈斯琢肯定是选择夸赞,“很漂亮,很豪华。”
“那我买得起吗?”李景翎期期艾艾地说:“我也想给你买一个。”
陈斯琢用看傻孩子的眼神看他 ,温柔道:“乖,以后别问了。你年收入一千万都不到,努力努力,还是能买块地砖回家的。”
李景翎耳朵瞬间耷拉下来,“我怎么这么没用啊……”
“你又不是资本家,又没有割韭菜,能在京城买个房子就很不错了。”陈斯琢有意逗他,一本正经道:“所以你不能总想着要跟我上床,你要多在乎自已的事业,否则以后我遇到更有钱的,我就跟着别人跑了。”
话音刚落,李景翎冷飕飕地瞥他一眼,“是吗?”
陈斯琢“诶”了一声,心虚地摸摸鼻子,“开个玩笑。”
“你敢跑,我就吊死在你家门口。”李景翎冷冰冰地威胁他,“你试试。”
“……”
陈斯琢弱弱道:“我是想劝告你,不要纵欲,你太不懂节制了,我的腰受不了……”
“听不见。”
“你讲点理……”
“你追我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他又要哭了。
跟他讲不通道理。
两个人走了好一段时间,才走到别墅下,李景翎的外婆早就站在了门外,身后跟着两个女佣。
雍容华贵,仪态端庄。
“外婆。”李景翎乖乖地喊了一声,她点了头,视线停留在陈斯琢身上,脸色有一些冷淡。
这也不怪她,她把李景翎保护了四年,结果大白菜被陈斯琢给拱了,还是用的那么拙劣的手段,谁能不生气?
陈斯琢礼貌地跟着喊了一声,把礼物送上去,她没拒绝,让身后的女佣接过,随后侧身给他们让开位置,欢迎他们进门。
陈斯琢原本以为会被刁难,结果李景翎一直泪汪汪的,他外婆想说点什么都全部憋回去了,眼神复杂。
她要是骂一句陈斯琢,李景翎就立刻从阳台上跳出去。
恋爱脑,真可怕。
算了,只要陈斯琢以后对李景翎好,李景翎过得幸福,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晚宴过后,她给了陈斯琢一对白玉手镯,算是见面礼。
陈斯琢小心地保管起来,这镯子恐怕比他命还贵,要是被碰碎了,他负不起责。
他还去看了李景翎的卧室,跟他预料的一样,整洁到可怕,极致的黑白配色,冷冰冰的,毫无人情味。
李景翎被他外婆拉去聊天了,陈斯琢坐到床上,慢慢地环顾卧室。他似乎能透过这个卧室,看到李景翎被关在这里的数年,他都是面对这一片黑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不见光日。
床头有个小狗的标本,陈斯琢和它空洞的眼神对上,心里泛起涟漪,莫名有些酸涩。
究竟要孤独到什么地步,才会和一个标本说话?才会面对一个收音机,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敞开心扉?
“宝宝!”李景翎忽然抱着一堆破烂闯了进来,眉梢带笑,“你看,这个就是当初我和你聊天用的收音机!我还以为找不到了,原来没有被丢掉。”
陈斯琢望着他怀里那一堆破铜烂铁,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东西……感觉年龄比他都大。
“这个东西……能用?”
李景翎把收音机放下,“只能听到你的节目,后来就直接报废了。”
他坐到陈斯琢身边,床铺柔软地陷下去一块,轻声细语道:“有一天半夜,我正在睡觉,突然听见房间里有说话声。我找了半天,发现是这个收音机发出的声音。”
陈斯琢震惊:“你的意思是,它自已大半夜响起来了?”
“嗯。”
“你没觉得是闹鬼啊?”
李景翎坦然地说:“怕死的人才怕鬼。”
“然后你就一直听我节目?”
“嗯。”
陈斯琢盯着那堆破烂,很难想象,都烂成这样了,这个收音机还能发出声响。就像他们两个,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一个在过去,一个在未来,明明是两条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线,却被强行扭转在了一起。
他没忍住轻笑出声,“换做是我,恐怕早就把收音机砸了,也就你这种不怕死的敢留着了。”
李景翎说:“怕死就遇不到你了。”
“难道我比你的生命还重要吗?”
“嗯。”李景翎乖乖点头,脱口而出:“你最重要。”
陈斯琢眸光微微闪动,他以前总觉得李景翎这个人神秘,固执,不讲理,还有点变态。现在他知道,李景翎温柔,坚定,笨拙且长情。李景翎总把电台里的他当作神明,把他每句话都当作神的旨意,不远万里,跨越山和海,像是世界最虔诚的信徒。
世人总把神当作遥不可及的事物,李景翎是他狂热的信徒。
他忽然翻身下床,单膝跪地。
李景翎眨了下眼,轻声喊:“哥哥?”
彼此目光交错,爱意横生。他牵起李景翎的右手,低下头,落下一个轻柔似水的吻。
今晚夜色正好,神明也要给信徒一份回礼——向他跪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