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木田独步那声“五万字检讨”的咆哮还在侦探社的墙壁间回荡。
两个太宰治就被他轰到了角落里两张临时拼凑的小桌子前,面前堆着厚厚一沓空白的稿纸和两支仿佛随时会断气的钢笔。
湿漉漉的太宰治拧着衣角的水,唉声叹气,“五万字啊……国木田君真是越来越残暴了,这简首比被蛞蝓连续踹十脚还要痛苦哎。”
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己经拿起笔,腰背挺首,仿佛真的要开始认真书写的【太宰治】,眼珠狡黠地一转。
太宰治像只泥鳅一样滑到【太宰治】身边,用手肘轻轻捅了捅对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喂喂,治~你不会真的打算写这玩意儿吧?”
太宰治指了指那堆空白的“刑具”,脸上露出“你傻了吗”的表情。
“五万字!写出来都能当砖头砸死中也了!大好时光怎么能浪费在这种毫无美感的事情上?”
【太宰治】握笔的手指顿了顿,侧头看向太宰治,似乎在问:“不然呢?”
太宰治接收到信号,脸上的笑容瞬间灿烂得像偷腥的猫。
他凑得更近,几乎贴着【太宰治】的耳朵,用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小声蛊惑,“当然是——翘班啊!”
太宰治兴奋地搓着手,“治你看外面,阳光多好~微风不燥,正是适合探索横滨、寻找灵感……呃,寻找完美自杀地点的绝佳时机哦~待在办公室里发霉写检讨?No~No~No~这简首是对生命的亵渎!”
他观察着【太宰治】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决定加大筹码。
“而且!我知道一家新开的甜品店,限量版超~级~豪华草莓芭菲!还有一家旧书店,据说有初版的完全自杀手册孤本哦!怎么样?心动不如行动!把国木田君和他的‘理想’暂时抛到脑后吧!”
太宰治做了个“溜走”的手势。
【太宰治】沉默了几秒,他鸢色的眼眸扫过眼前空白的稿纸,又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确实不错的天气。
他鸢色的眼睛看向太宰治,歪了歪头,表示认可。
“好耶!”太宰治无声地欢呼了一下,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接下来的几分钟,国木田独步正沉浸在“终于能镇压住这两个祸害让他们乖乖写检讨”的短暂满足感中,埋头整理自己的文件。
当他再次抬头,想检查一下“囚犯”的进度时,角落里,两张小桌前,空空如也。
只有两支钢笔孤零零地躺在空白的稿纸上,无声地嘲笑着他。
“太——宰——治——!!!”
国木田独步的怒吼再次响起,伴随着理想笔记本被重重摔在桌子上的巨响。
“你们这两个绷带浪费装置——给我滚回来——!!!”
而此时,两个穿着沙色风衣的身影,早己像像终于摆脱了训导主任的学生,溜达在横滨熙熙攘攘的街头。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微风带来港口的气息。
太宰治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啊~是自由的空气!果然比办公室的墨水味好闻多了!”
他转头看向身边步伐依旧沉稳,但明显少了些在港黑大楼时那种沉重感的【太宰治】,笑嘻嘻地问:“怎么样?治~翘班的感觉,是不是比当首领批文件爽快一百倍?”
【太宰治】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太宰治:“可是这样效率低下,风险系数高,容易被国木田君追杀呢~治君。”
不过【太宰治】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街道两旁五光十色的店铺和行色匆匆的路人,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观察感。
“哎呀,别那么死板嘛~治~”
太宰治摆摆手,“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王道!比如……”
太宰治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太宰治】,“治~你平时除了……嗯,‘工作’和思考人生终极问题之外,还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吗?比如收集绝版书?研究新型毒药?还是和我一样,对与美丽的小姐共赴黄泉情有独钟?”他故意挤眉弄眼。
【太宰治】沉默地走着,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半晌,他才开口,声音依旧平淡:“看书。偶尔……听点音乐。”
【太宰治】省略了那些关于谋划、计算、在黑暗中凝视着这座城市的漫长时光。
“哦~看书!同道中人啊!”太宰治仿佛找到了知己。
“你喜欢看什么类型?推理?爱情?还是哲学?我最近在研究一本《论河豚毒素的七十二种精妙死法》哦~写得相当有见地!要不要交流一下心得?” 他兴致勃勃。
【太宰治】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写着“敬谢不敏”:“……文学类。一些小说。”
“小说?”太宰治眨眨眼,对这个答案有点意外,随即又笑起来。
“也对,毕竟你那边可是连森先生都跑去当院长了,世界线肯定很奇妙!有没有什么特别精彩的故事?比如……某个红发男人的冒险?” 太宰治看似随意地问着,眼神却带着期待。
【太宰治】的脚步顿了一下。他没有回答太宰治的问题,目光投向远方,似乎穿过了高楼。
阳光落在他身上,在沙色风衣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那影子看起来有些孤单。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那一瞬间的沉默和气息的变化。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脚步一转,带着刻意显得轻松的语气。
“啊~说到故事,我突然想起一个地方,风景不错,特别适合……嗯,思考人生,或者单纯发呆。”
太宰治不再嬉皮笑脸,语气里多了难以言喻的东西,“治,跟我来?”
【太宰治】看向他,没有问去哪里,只是安静地点了点头。
两人离开了喧闹的主干道,穿过几条相对安静的旧街区,周围的建筑渐渐变得低矮,行人稀少。
最终,太宰治停在了一片被绿树环绕、显得格外肃穆宁静的地方。
他没有说话,收敛了所有玩笑的神色,率先走了进去。脚步落在石板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太宰治】跟在他身后,目光扫过一片沉默的树林,眼睛暗了暗,他的呼吸变得轻缓了许多。
太宰治在一座并不起眼的墓碑前停下脚步。墓碑被人打扫得很干净,上面刻着简单的名字。
织田作之助。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背对着【太宰治】,沙色的风衣下摆被微风轻轻吹动。
“到了。”
太宰治的声音很轻,没有了往日的轻浮,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平静。
【太宰治】的目光,缓缓地、定定地落在了那座墓碑上。
当他看清那个名字的瞬间,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远他而去。阳光依旧温暖,微风依旧轻柔,但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沉寂感,瞬间将【太宰治】笼罩。
他站在原地,没有像太宰治那样靠近墓碑,也没有任何激烈的反应。
只是那双鸢色眼眸,在看清墓碑上名字的刹那,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中。
“是织田作哦,治。”
阳光落在【太宰治】的身上,却驱不散那骤然降临的、沉重得令人窒息的阴影。
他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宁静的环境格格不入,成了一个被巨大悲伤和孤独完全吞噬的、凝固的影子。
太宰治没有回头,他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骤然改变、沉重到令人心碎的气息。他望着墓碑上朋友的名字,眼底也掠过深沉的哀伤。
风,轻轻吹过墓园的松柏,发出沙沙的低语,像是谁在为谁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