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炽浪卷焦烟!碎石崩如雨!
那块裹挟着万钧之势、粘连麻雀焦尸的熔岩巨石,在距离劣玉台面不足三尺之时!竟然诡异地悬停了半息!
并非天罚止怒!
而是在那声穿透灵魂的嘶吼爆发瞬间!
承露台上!
那截深陷于混沌雾气、五指死抠玉痕的手臂!
肘!腕!以!下!连!同!整!只!手!掌!
竟!
凭!空!消!失!了!
只留下半截灰白色的小臂断口,如同被最锋利的刀刃瞬间切平!断口边缘光洁如白玉!不见半分血肉骨骼毛刺!更无一滴鲜血涌出!只有那被切开的混沌雾气断面上,细密的灰白气体如同无数扭曲的小蛇,疯狂收缩蠕动!
断口正下方!那团被切下的残肢——连带着死死抠着劣玉凹坑、甚至还保持着最后蜷抓姿势的苍白手掌!竟瞬间化作一缕若有似无的青烟!如同融入空气般消失不见!
断腕残躯!虚烟遁形!这堪称天地不容的诡变,让那悬停的熔岩火球都似茫然地滞涩了一瞬!
就这电光火石的停滞!
下方那半截孤零零悬浮的断臂残躯!
趁着上方熔岩灼热气浪短暂隔绝下方混乱浊气的刹那!
其根部蠕动的混沌雾气猛地向内疯狂坍缩!
“啵!”
一声轻微如气泡破碎的脆响!
那半截断臂!连同连接着根部的最后一丝混沌气体!
如同被戳破的水泡!
瞬间消失!
彻!底!遁!形!于!虚!空!
原地只余承露台冰冷平滑的劣玉砖面!上面还残留着几道被指甲抠出的浅浅白痕,一滩混着鸟粪的污秽浆糊,以及那滴被掌纹后晕开变得无比模糊、泛着土腥气的……露!水!痕!迹!
噗通!轰隆——!
熔岩巨石失去悬停之力,结结实实砸落在空无一物的劣玉台面!炽烈的火花夹杂着崩碎焦黑的玉屑西散爆溅!刺鼻的焦糊气浪和震耳欲聋的巨响席卷整个御苑!地面剧烈震颤!
“护驾!”
“雷劈下来了!”
“仙草!仙草渡劫!”撕心裂肺的哭嚎惨叫声震天响起!
小皇帝夏明哲被最后那断臂残躯化虚遁形的一幕惊得神魂俱裂!又被头顶巨震轰然掀翻在地!后背重重砸在冰冷的金砖地上!尾椎骨剧痛混着耳膜轰鸣!眼前火星乱迸!
安公公被爆炸气浪掀飞出几尺远,脸朝下重重栽进一滩混着碳泥、酸粥与鸟粪的污秽泥沼!糊了满嘴腥臭!他挣扎抬头,视野一片朦胧赤红(碎石崩伤了眼角),只看到承露台上那片翻滚的熔岩火海与袅袅青烟!哪里还有什么断臂道躯?
“老…老主子……灰飞烟灭了啊——噗!”一口腥甜热血混着泥污喷了出来!安公公眼前彻底一黑,如被抽空了所有骨头在地。
混乱!哭嚎!刺鼻焦糊味弥漫!整个御苑成了炼狱!
没人看见。
也没人在乎。
在承露台后方,那片被熔岩巨石砸塌了半边、黑烟滚滚、鸟巢残骸与焦黑枯草狼藉散落的假山碎石堆最底处!
一块被巨力撞飞、表面烧灼得发黑、原本用来垫承露台基脚、棱角粗糙坑洼的……
巨大!顽!石!块!
此刻!
那块顽石最隐蔽、最阴凉、紧贴着下方泥土的凹陷坑洼角落里!
正死死蜷曲着!紧紧贴合着焦热岩石冰凉的背面!
藏!着!
一只刚刚化虚显形、肤色惨白、五指依旧保持痛苦蜷曲姿态、沾染着劣玉粉尘与几抹污痕的……
——活人的断!手!掌!
断口齐整得如同被神匠切割!无血无痕!掌心死死抠着石面凹坑!似乎在抵御刚才那生死瞬间的恐怖冲击!那微凉的岩石触感通过掌心传来,竟成了这天地混沌间唯一真实、唯一的“锚点”。
这只手并非独立存在。在它化虚的刹那,与那半截断臂切离时,一股微弱到不可察的意识流被强行分割、拽回了这断掌之中!
这意识如同即将溺毙的人捞住了一根朽木!极度的恐惧!巨大的愤怒!还有那几乎被沸煮、融化、灼烧、污秽反复折磨而濒临炸裂的痛苦!在断掌蜷缩的瞬间,如万千细针狠狠扎进残存的意识核心!痛得它浑身(如果它还有躯体的概念)疯狂抽搐!
“痛……好痛……”一个微弱、干涩、沙哑到如同砂纸摩擦生锈铁块的声音,艰难地在这只断掌的“感知”深处挤出!
“吵……好吵……”
“臭……呕……”
它想捂耳朵!想蜷缩!想躲进最深最暗的地方!再不要碰那滚烫的玉!再不要闻那鸟粪酸腐!再不要被雷劈!再不要被乱摸!
可它只剩下这只残手!掌心触到的只有焦烫后依旧冰凉的岩石与粗糙的凹坑石粉!无耳可捂!无处可躲!
巨大焦糊气浪从碎石堆上方掠过!卷起无数灰屑烟尘!
那仅存的残手!如同被鞭子狠狠抽打!
猛地!剧烈地!
向!后!
蜷!缩!了!一下!
五指更是死命地抠!进!了!石缝凹坑更深!
指甲几乎要拗断!
似乎在抗拒着上方可能袭来的再次击打!
与此同时,承露台方向!
“咳……咳咳……”一阵微弱却清晰可闻的、如同破旧风箱强行抽气的呛咳声,从承露台下狼藉焦土中闷闷传出!
咳嗽声不大,却如同拥有神奇的魔力!瞬间压过了满场混乱的哭嚎!
所有人动作同时僵住!惊恐的目光循声聚焦——
在承露台下边缘!那堆被炸碎的黑玉渣、碳泥、麻雀焦骨碎块混合的厚厚焦黑灰烬中!
一具衣衫破烂、满是灼痕烟灰、佝偻枯瘦如同风干橘子皮的人形物体!正吃力地撑起半边身子!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大股混杂着灰烬的黑烟!呛咳声如同锯子拉扯朽木!
孙济仁?!!
所有人瞳孔瞬间缩如针尖!
刚才熔岩炸落的瞬间!他明明还裹着金丝网被震飞的破道袍栽在秽物堆里!
什么时候被轰飞到承露台下灰烬中的?!
“孙……孙斋主?”一个小太监颤巍巍叫出声。
那佝偻黑影艰难地侧过头,灰烬扑簌簌落下,露出下面焦黑碳化、甚至粘着麻雀焦肉和黑玉碎屑的……半张脸?!那双焦黑碳孔下圆睁的、布满血丝的眼珠子转了转,首勾勾看向众人,喉咙里挤出更加破败尖锐的咳嗽!
不是孙济仁还能是谁?!只是……只是这……这模样?!
然而!
更惊悚的事发生了!
灰烬中人剧烈呛咳着,一只手在身下焦土里无意识地抓挠,似乎想撑着坐起。
“啵……噗噗噗!”
一连串密集而奇异的、如同老朽吹破空皮囊的沉闷闷响!竟从他佝偻佝偻的小腹深处爆开!
紧接着!
那件早己被震成破布条、烧得焦糊的道袍下方!紧贴着他佝偻腹部的位置!一个巨大、滚圆、如同十月怀胎的——鼓胀凸起物!如同被瞬间充气!狠狠顶了出来!几乎将残破道袍撑裂!
“嗬嗬……”焦黑“孙济仁”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鸣,焦炭般的爪子胡乱捂住那鼓胀到吓人的腹部凸起!眼神茫然!动作透着难以言喻的笨拙诡异!
众人吓得魂飞魄散!胆小的宫女首接两眼翻白!
“爆……爆肚了?!孙太医被雷劈出……仙胎了?!”安公公刚在泥污里抬起半张糊满血泥的脸,见了这场景,老眼差点瞪出眼眶!嘴里叼着半截被刚才摔掉的枯草(草根还沾着泥),下意识地嚼了嚼!
焦黑“孙济仁”似被腹中剧痛刺激,猛地抬起头!喉管里挤出非人的嘶哑长嗥!那只焦爪更加慌乱地按压住剧烈蠕动的鼓胀腹部!
“呕——噗噗噗!”
又一阵比之前更加沉闷、更加恶心的连串闷响!
腹中那鼓胀滚圆的凸起物如同皮球被戳破!瞬间瘪塌!可诡异的是!一股浓烈到极点的、混杂着青草腐败汁液、陈年鸟粪氨气、还有某种浓烈苔藓腥湿气的……馊!腐!恶臭!如同积蓄千年后终于突破的沼气!猛地从他大张的、还粘着麻雀烧焦肉渣的嘴里!喷涌爆发出来!
恶臭气浪如同实质的毒雾!瞬间冲散了焦糊烟尘!扑面而来的腥臊馊腐连晕倒的宫女都熏得抽搐一下!
小皇帝刚被侍卫扶起,这味道兜头盖脸冲来,胃里残存的酸水再也压不住!
“呕——!”狂呕起来!
所有人都被这冲天恶臭熏得连连后退捂鼻!孙济仁不是被雷劈死了!是变瘟神了吗?!!
就在这混乱、恶臭、呕吐交织的炼狱中心!
碎石堆深处那只死死抠着凹坑的残手!
却被这冲天而降的、熟悉到骨髓的……混合了浓烈青草腐败、粪肥馊水、苔藓湿泥的恶臭气浪!
硬生生激得!
五!指!猛!地!向!后!
弹!跳!了!一!下!
如同被无形的毒针刺中!
意识深处残余的剧痛愤怒炸开了锅!
这味道!这恶心的味道!又是它!没完没了!!
巨大的负面情绪!竟让那残手掌心!
无意识地将方才抠落的碎石缝隙里!一小把潮湿、粘腻、带着腐朽草根气味的……半!凝!结!
——黑!绿!苔!藓!泥!团!
狠!狠!攥!在!了!掌!心!
粘滑冰凉的触感和更浓郁的腐草气瞬间包裹了断掌!
“呕……好臭……”那沙哑痛苦的声音在意识最深处微弱地抗议!想甩掉这恶心的东西!可手掌却像被冻僵般,死死攥着那团苔藓泥,仿佛那是唯一能隔绝更恶心气息的“盾牌”!
承露台下!
焦黑“孙济仁”在喷完那股惊世恶臭气后,似乎也被掏空了,软软地瘫在灰烬里,腹中滚圆的凸起瘪塌如同老旧的皮口袋,只有喉咙里还在微弱地“嗬嗬”抽气。
烟尘缓缓落下。
安公公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捏着鼻子,被两个侍卫架着踉跄走到那摊还在微微抽搐的焦黑人形前。他仔细看了看那张焦黑碳孔里转动的眼珠,又瞥了一眼那塌陷、还散发着余臭的焦黑肚皮……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被压在最深处的……草汁青气混合苔藓湿泥的气息?……透过冲天的馊腐味缝隙……极其顽强地钻进了安公公的鼻腔!
这味道……刚才不是从那仙草石缝里……
安公公混浊的老眼猛地睁大!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他顾不上焦糊恶臭,扑通跪倒在焦黑人形旁!枯爪一把扒开那焦炭般的破道袍!露出下面……焦黑肚腹那团塌陷皱褶的皮肤!
就在那塌瘪的腹部皮肤中心!
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深褐色疤痕!如同胎记!
疤痕中央!一个清晰无比、带着潮湿新痕的……
——墨!绿!苔!藓!印!
赫然在目!印记边缘还沾着几丝极细微的草根碎屑!散发着那熟悉又顽固的泥草气!
“假……假死术啊!”安公公用尽最后力气,发出泣血般的嘶吼!破锣嗓子穿透了整个死寂的御苑!
“是仙草助孙斋主……不!是助老主子……遁形换骨的‘金蝉脱壳养颜假死术’大成啊!此乃‘万秽假囊代主承厄’的混元大道啊!你们看!你们快看这腹中苔印!这是仙草根须重塑的道果莲台!是老主子金蝉化蛹的接引法印啊!神了!神术啊!”
他一指瘫倒的焦黑孙济仁(或者说……装着焦炭皮的孙济仁?!)
再一指狼藉的碎石堆方向(目光却越过了假山焦石,死死钉在那隐藏着残手的角落虚空)!
老泪纵横!
“老主子……您这是……借孙斋主的臭皮囊……瞒天过海!真……真身……定在别处……承露养心啊……”
人群死寂!随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惊恐与荒诞的敬畏喧嚣!连小皇帝都忘了呕吐!呆呆地看着灰烬里那具不断散发恶臭、腹带苔印的焦黑“皮囊”!
碎石堆最深处。
那只紧攥着苔藓泥团的残手!
掌心!
被那冰凉的、带着腐朽湿气的苔泥团刺激得猛地一颤!
五指如同被烫了一下!
极其嫌恶!却又带着更深层依恋般!
将!那!团!湿!冷!苔!泥!
攥!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