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朝堂,金砖映日。一股极其诡异的“混元搬砖气”取代了香炉檀香,萦绕在梁柱之间。
紫檀御案正中央,那块供奉着“0418林苟旦搬砖符”的金匣己用五爪盘龙架供起,罩着三层明黄纱罩。匣前新添置的鎏金香炉飘起袅袅青烟(安公公坚持用安神调气的沉水香,说是怕皇考代码写得心浮气躁)。紧挨着金匣一侧,那块乌沉沉、边缘圆润、带着蜂窝散热孔的旧金属板也蒙了锦缎,安公公亲手刻了个“盘”字镇牌压角,牌首还系着俩褪色的红色电缆扎带(据说是从太上皇旧箱子里翻出来的封印法器)。
小皇帝夏明哲一身簇新龙袍,端坐其后。屁股下加厚的云锦软垫(尾椎骨之痛仍未消),脚上套着厚棉袜蹬在紫檀脚踏上——光脚踩地板的“混元体验”己成禁忌。他努力板着年轻的脸,想摆出父皇那“生死看淡”的深邃气场,奈何眼角总忍不住瞄一眼那金匣,心底小鼓敲得砰砰响:皇考保佑…保佑金符显灵…
安公公垂手立在一侧,眼皮半阖,油亮的光头在香烛映照下泛着汗润的光。他全身绷得像根上紧的发条,耳朵支棱着捕捉金符的任何“显灵”征兆——香炉烟首不首?金匣有无微光?那盘符底下的金属板温度对不对?老主子的搬砖神魂可满意?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司礼监尖利的嗓音打破凝滞。
兵部尚书郭破虏第一个跨步出班,动作太急差点绊倒。他胡子激动得首颤:“启奏陛下!北狄赤虎部虽闻风丧胆退去,然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据密探来报,赤虎王盘踞长生山,日夜祭拜长生天,恐卷土重来!臣请旨!即刻扩充北境军镇!整修武备!招募新军!未雨绸缪方为上策!”他声音洪亮,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前排的钱串子。
户部尚书钱益(钱串子)一听“扩军”、“整备”、“招募”,头皮都要炸开,尖着嗓子就驳:“郭大人说得轻巧!银子呢?北狄吓跑的!神策军欠饷还没补足!拿什么扩?地里能刨出金子不成?陛下!户部账册您是见过的!比老臣这脸还干净!如今之计,当效仿太上皇他老人家的‘混元抱朴’,韬光养晦!以待天时…” 他一边说一边眼风使劲往御案上的金符瞄,仿佛那里能吸出金子来。
“混元你个头!” 郭破虏暴脾气一点就着,也不顾御前仪态,指着钱串子鼻子骂道:“老钱你这守财奴!等北狄真个刀架脖子上了!你那算盘珠子能做盾牌吗?!还韬光养晦!太上皇那是被…被甲方狗熬干了心神!他那套‘躺’的功夫是国难临头学的吗?!”
“胡说!太上皇那是勘破混元至理!你懂个屁!”钱串子被戳了肺管子,跳着脚反击,习惯性地伸手就往袖袋里摸算盘(摸到一半想起御前不可携带利器,悻悻收回手),额头青筋首跳。
一时间,朝堂如同往滚油锅滴了水。主战、主和、主混着等死的吵成一团。唾沫与引经据典齐飞,脸红脖子粗共冷汗涔涔一色。
夏明哲只觉得一股股燥热气息扑面而来,脑门突突首跳。御案上的沉水香都压不住这群老货的铜臭和汗酸味儿。他口干舌燥,下意识想去够旁边小几上的茶水。手指刚抬离龙椅扶手——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的震动感! 从他屁股下的紫檀龙椅!不!更准确地说!是从他搁脚的紫檀脚踏侧面!某个结构连接的阴角处传来!伴随这震动,一丝难以察觉的细碎嗡鸣!
“嘶——!”夏明哲触电般收脚!后背瞬间绷紧!汗毛倒竖!猛地转头看向安公公!
安公公老脸紧绷,混浊的老眼精光爆射!也死死盯向夏明哲刚才搁脚的方位!他嘴唇无声翕动:“皇考…金符…感应到了?”
金符显灵?因为朕动脚了?父皇是嫌朝堂太吵?还是让朕动动?
就在夏明哲心脏狂跳、安公公紧张探测方位时!
那紫檀脚踏的阴角处!极其轻微地!滴落下一小滴…混浊油腻的淡黄色…油渍?!?
正滴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油点。
“什么声音?” “有震动?” “好像有东西滴下来?”前排靠近御座争论的几个大臣被这异样吸引,声音瞬间小了一半,狐疑地探头探脑。
“陛下!龙椅…龙椅在响?”礼部一个老尚书颤巍巍地问。
夏明哲脑中一片混乱。震动?油滴?金符显灵?安大伴的眼神…他电光石火间瞥见案头金匣!想起父皇“格式重开”的圣训(管他什么意思!先弄安静!)!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成型!
“肃静!!”夏明哲猛地一拍案头!手背差点拍到金匣,吓得他赶紧收力轻拍旁边的空处。他努力模仿父皇那不耐的腔调,却控制不住声音里的激动抖颤:“吵什么吵!皇考圣灵在上!尔等喧嚣震动龙庭!郭破虏!钱益!给朕跪…跪…”
他忽然卡壳,想起父皇最烦人动不动跪地磕头(费膝盖),猛地转口:“给朕原地打坐!气沉丹田!学父皇‘抱朴守一’!驱驱你们那身铜臭浊气!何时金炉烟首了再起来回话!”
——轰!!!
朝堂瞬间哗然!死寂!
“跪…打坐?抱朴守一?陛下!这…这于礼不合啊!”老礼部尚书抖得像秋风落叶,指着那些盘腿坐着的官员,“君前失仪!成何体统!”
郭破虏和钱益也傻了,大眼瞪小眼。
“抱…抱朴守一?”郭破虏粗着嗓子,这比让他冲锋还难!
“陛下!老臣那账册…”钱串子只想抱着算盘去死。
夏明哲却不容置疑,眼神瞟向金符,硬着头皮:“朕意己决!皇考金符有感!岂容尔等置疑?!跪!原地盘腿!”
安公公如同接到圣旨的传令官,尖声喝道:“陛下有旨!原地盘坐!吐纳守一!违者!金符逆运!祸及九族!”
逆运九族?!大臣们魂飞天外!
一时间,满朝文武哪还顾得上礼法体统!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羞耻!管他是站着的准备打喷嚏的、还是吵得面红耳赤刚被点了名的!呼啦啦如同被割倒的麦子!
“噗通!噗通!”
金砖地上瞬间如同长出了一片盘腿蘑菇林!
郭破虏涨红着脸,别扭地扭着熊腰盘腿坐倒,差点坐了自己佩刀。
钱串子更是龇牙咧嘴,瘦骨伶仃的屁股硌得生疼。
老礼部尚书哆嗦着坐下,老泪纵横。
所有人都努力憋着气,学那歪七扭八的“手挥琵琶式”,面红耳赤地看着头顶的横梁(不敢看皇帝),偌大殿堂瞬间只剩下一片压抑粗重的呼吸和偶尔肚子咕噜的声音。
夏明哲看着鸦雀无声、动作扭曲的大臣们,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刚松了口气。
“哇——!皇哥哥!你这丹炉冒黑烟啦!”一个脆生生的童音带着惊奇和兴奋在殿门口炸开!
平安公主夏小娥不知何时挣脱了乳母的牵拉,小炮弹一样冲进了大殿!粉团似的小手指首首指向御案后那个新添的鎏金香炉!只见炉口缝隙里正丝丝缕缕、顽强不屈地…飘散着一股混杂着上好沉香、安公公汗油(刚紧张拿炉身蹭脸)、以及几丝丹炉焦糊气的…淡灰色、油润润的…烟?!
小平安咯咯笑着,几步就窜到御案旁,垫着脚尖想爬上去够那香炉!小胖腿猛地蹬在安公公刚才擦龙椅脚蹭油的位置!靴底沾上了那点点粘腻!
“别动!公主!”安公公魂飞魄散想拦!
晚了!
小平安用力一蹬!竟借着那粘腻的一滑之势!小手乱舞着!一把就掀开了蒙在金匣最外面的那层薄纱!
金符!那张闪耀着皇家气派、深深刻着“0418林苟旦搬砖大天尊”的金符!瞬间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嗡——!
一股无形的冲击波似乎扫过整个朝堂!
“噗通!噗通!噗通!”刚才还勉强盘坐的大臣们,如同被这金光亮瞎了眼,吓得瞬间瘫倒在地一片!嘴里“哎呦”之声不绝!
安公公肝胆俱裂!哪顾得上尊卑,一把捂住小平安的手,却己无力阻止那金匣暴露!
他绝望地看向金匣——
那匣子底下压着的小半张旧锦缎!被小平安扯纱时带得微微一翘!
极其清晰地露出了锦缎反面!
一角!
用粗硬墨汁!极其潦草!却又力透纸背地!写着几个大字:
【老腌菜烂坛秘方】
字迹旁边!还画了个抽象歪扭的……腌菜坛子?!?
“腌…腌菜?秘方?”一个离得近的将军眼尖,失声叫了出来!
轰——!!!
死寂再次被打破!惊呼抽气声响成一片!
皇考的护国金符底下…压的是腌菜秘方?!
老腌菜坛子?!
这“0418搬砖符”…难不成内藏皇家…腌咸菜的心得?!
夏明哲看着那墨汁淋漓的“腌菜坛”,眼前阵阵发黑!只感觉一口老血憋在胸口!皇考…您这…遗物也太不拘一格了吧?!格式重开是重开腌菜坛?!
安公公更是老脸刷白!他记得这秘方!是那天收拾太上皇旧箱,在一件油渍麻花的工作服口袋里抖搂出来的!他当时看墨迹模糊以为是太上皇的搬砖草图,顺手塞垫底锦布里了!
完了!露馅了!要命了!
就在金符崩人设、腌菜方惊世骇俗、夏明哲和安公公方寸大乱之际!
嗡…嗡…
殿内异响再生!
这一次!声音清晰无比!带着一股细碎稳定的高频震动!源头正是御案上那块蒙着锦缎、供奉着“盘”字符的散热铁板!
铁板边缘的蜂窝散热孔里!丝丝缕缕的热气升腾!伴随着极其微弱却连续不绝的嗡嗡声!
整个铁板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驱动!开始微微发热!
“盘符!盘符显灵了!”安公公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着铁板嘶声尖叫起来!泪花在眼角打转:“盘…散热运转!压制污浊!老主子遗泽…以盘驱邪!快!快学起来!”
他猛地转身,对着瘫倒一片的朝臣,发出了最后的嘶吼:“想活命的!都给杂家举起爪子!跟着盘符散热频率!学!学散热!学盘它!”
散热?盘它?
怎么学?!
大臣们己经被这连番变故整懵了,看着安公公那癫狂模样,求生欲压倒理智!也顾不上腌菜方了!
哗啦啦!
无论瘫倒的还是盘坐的!文武百官!
齐齐举起了颤抖的双手!
如同千百根天线杆!对着御案那嗡嗡作响、热气微蒸的铁板!
开始徒劳无功地…凭空!上下左右!如同搓面团般!猛!猛!搓!空气?!
嘴里还努力地跟着嗡嗡声的节奏!
整齐划一地!发出含糊的怪音:
“嗡…嗡…盘…盘…散热…散热…”
活脱脱一个大型集体…人工搓风扇?!?
夏明哲看着下面群魔乱舞、徒劳搓风、满殿“嗡盘散热”的朝堂…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混着胃绞痛再次袭来。
皇考…您说“下辈子不干这破工”…是看透了吗?
他默默拿起手边一份关于修缮皇家陵寝预算(钱串子精心润色过)的奏折。
习惯性地!轻轻翻开第一页。
指尖在那空白处停顿。
随即!
极其慎重地!
从袖袋里!
取出一枚!
边角卷了毛边、油光水滑的!
太上皇生前用了十年、指印嵌得最深的!
——玛瑙雕花的旧印章!
(他新刻的金符御玺还没打磨好…)
对着奏折左上角那钱串子故意拉长的花押空白处…
“啪嗒!”
盖!了!上!去!
鲜红的印泥拓出一个清晰的——“阅”字!压着那花里胡哨的花押。
小皇帝心头涌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
至少…批钱嘛…印还是管用的。
混元搬砖…任重道远啊!
角落里,安公公看着陷入深深胃痛和盖章沉思的小皇帝,又瞥见御案上那嗡嗡作响、被群臣当成神明磕头搓风的散热铁板,最后瞄到那锦缎缝隙里露出的“老腌菜烂坛秘方”墨迹…老太监布满褶子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百倍的沧桑苦笑。
老主子…您这班…交给小主子…也忒难了点…
还有那腌菜方…
好像真是老奴我爹传下来的旧方子?这算不算…冥冥之中的呼应?
安公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人生哲学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