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陛下,臣妾宫中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行告退。”
“那你去忙吧!”
他终于松开了揽在我腰际的手臂,我如释重负。
……
我逃也似的离开了御花园,离开了他的视线。
我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仿佛身后有一只凶猛的野兽在追赶着我。我的心跳得厉害,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我不敢回头,生怕看到他那失望的眼神。
我的耳边还回荡着他刚才的告白,像轻轻一缕风吹过。
“月儿,” 他唤我的名字。声音低沉得如同幽谷回响,带着一种被千钧重担压弯的疲惫,却又努力维持着平缓的调子。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清晰,仿佛在唇齿间反复碾磨过,才慎重地交付出来。“朕富有天下,亦心系天下……”
他拥着我,手臂坚实有力,像藤蔓。
“朕肩上扛着江山社稷,……”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那细微的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难。环抱着我的手臂似乎又收紧了些,像是要将某种沉重而无奈的情绪,连同我这个人,一同嵌进他的骨血里。“无法将所有的爱恋,独予你一人。”
字字清晰,如冰珠落玉盘,砸在死水微澜的心湖上,却只漾开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旋即消散无踪。没有痛楚,没有愤怒,甚至连一丝委屈也无。我只是听着,听着这迟来的告白。
“朕甚至……不敢太爱你。” 他的下颌轻轻抵着我的发顶,温热的气息拂过额发,带来一丝微痒。那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种近乎悲怆的克制,在我头顶上方盘旋。“怕你恃宠而骄,怕你……遭人妒恨。”
他的掌心隔着薄薄的衣料,熨贴在我的后背上,那份热度几乎要灼伤皮肤。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咚,咚,咚,带着属于帝王的、不容置疑的节奏,敲打着我的耳膜。
“月儿,你知道吗?” 他微微俯身,唇几乎要贴上我的耳廓,那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压抑的颤抖,仿佛熔岩在坚冰下奔涌,却无法冲破那层厚重的壳。“朕有时候故意疏远你,故意冷着你,不是不爱你……你明白不?”
最后那句“你明白不?”,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一种渴望被理解、被体谅的急切,像一根细细的针,试图刺破包裹着我的那层无形的、己然冷却的壳。
他似乎在等待,等待着我的回应,也许是一滴泪,一声叹息,或者一个微小的点头。
然而,什么都没有。
我只是安静地倚靠着他,什么话也没说。他的怀抱依旧滚烫,他的心跳依旧沉稳有力,他低沉的告白带着帝王罕见的动容,还在我耳边轻轻回荡,如同微风吹过空旷的庭院,拂过冰冷的石阶,最终消散在无边的夜色里。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己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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