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的选择答的太快,长公主都恍惚了一瞬。
长公主爽朗一笑,“既如此,今日用过晚饭早些休息,明日卯时随为师去兵部巡视,可能做到?”
“兵部……巡视”,黛玉只觉得心如擂鼓,心底似乎有什么破土而出,“回师父,能!”
黛玉心中澎湃无人可诉,只能等入夜跟神仙细说,幸而长公主府并无丫鬟守夜的习惯,也免去了黛玉一番口舌。
“神仙,原来不是只有男子才能去衙门当值啊。”尽管早听爹爹说过师父手中有军权,可她从未想过,原来是可以去衙门的吗?
书灵不知从何处飞出来,摇摇摆摆冒充萤火虫,引得黛玉伸手捞了两下,小心翼翼把它捧在手心送到眼前,“神仙,这便是皇权吗?”
黛玉瞳孔之中倒映出书灵的影子,又似乎是点燃了两簇火焰。
书灵当然左右晃动,以示摇头,“不是皇权,是权势。”
一字之差,其中区别大了。
书灵想给黛玉仔细解释其中分别,又记着黛玉次日卯时便要同长公主汇合,怕耽误黛玉休息,便想改日再细说,就想劝黛玉早些休息。
不料黛玉却径自进了木牌空间,对着那幅“世情卷”若有所思。
见书灵也跟了进来,黛玉指尖着显出精致纹路的扬州府,似是自语,又似是在问询,“这画卷,和神仙您同时出现,又在我行动间浮现所达之地,可是要我将其一一补全?”
书灵也不明白这画卷到底打哪来的,不过它之前就发现了,随着画卷的补全,自己所传承的知识技能愈发完整。
只是发现的时候,黛玉正被林如海和长公主双重“关切”,就一首没跟黛玉说。
不过黛玉如今依然课业繁忙,书灵便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哄着黛玉赶紧回去睡觉。
次日一早,黛玉带着帷帽同牙儿在公主府门口等候。
长公主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黛玉头上的斗篷摘了下来,“戴这劳什子做什么?看得清路吗?”
帷帽被取下,黛玉一眼便瞧见,师父颈间围着的正是自己亲手缝制的红狐围脖,不由得笑弯了眉眼。
年前林如海将紫貂皮送去了兵部,又辗转送去京城,那张红狐皮却无人问询,便让黛玉自己做主,她便按照最初的想法给师父做了这条围脖。
看她笑的灿烂,长公主叹了口气半蹲下身,“日后都不必戴那个,女子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你做了本宫的弟子,不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除书灵外,长公主是第一个对同她讲这种话的人,便是林如海也不得不顾及女儿名声,黛玉不免有些眼热,“师父,当真?”
长公主一把将黛玉捞到怀中,“自然当真,你若只是林如海的女儿还需顾及这些,可你现今是本宫的弟子,便可以。”
这就是权势吗?黛玉有些困惑。
也许是不用戴帷帽就能出门的感觉太好,黛玉只觉得心口再次喧嚣起来。
扬州兵部衙门和其他地方的兵部不同,因着兵权在长公主手里的关系,长公主将公主府到兵部衙门之间的空地全都买下,设置成了一片练兵场所。
被放下后,黛玉便跟在长公主身后,从练兵处一路往兵部衙门走去,不论是训练的士兵,还是处理公务的兵部属官,见到长公主的第一时间,皆停下来对其行礼示意。
黛玉跟了一路,发现并无人因她是女子没戴帷帽而投来诧异的目光,似乎他们是一样的。
不,也不完全一样,有些看起来格外年轻的兵士,朝她投来的目光中满是艳羡和敬仰。
和那日跟爹爹去看庙会时,街上一些男子看向摆摊女子时的不屑与怜悯截然不同。
一路行至兵部衙门处给长公主特设的单间,进门右手侧立着一大一小两副铠甲,小的那副比黛玉如今身量大了不少。
长公主将那铠甲指给黛玉瞧,脸上浮现出一抹怀念的笑,“别说师父不疼你,这副可是明光铠,本宫当年为了这么一副铠甲,没少在父皇跟前卖乖,你多用些饭,等到身量长成,这铠甲就是你的了。”
黛玉看向铠甲的目光灼灼,脆声应道:“谢谢师父。”
看出黛玉是真心喜欢,长公主眼中慈爱更甚,那时父皇答应了她想要一副铠甲的请求,可这明光铠送来时她己经长高许多,只勉强试了一次就再未穿过。
为此她还懊恼了许久,当时母后还活着,安慰她说可以将来传给自己的女儿。
只是可惜,她十九岁嫁给徐通,到三十岁时徐通去世,十数年间竟没得个一儿半女。
本以为再也没机会将这副铠甲传承下去,不曾想林如海会把自家女儿给她做弟子,也算是了了她的一个夙愿。
扬州府共设两卫,其下属千户所十个,每千户所又辑十个百户所,长公主所掌兵权麾下兵士一万有余。
如今在扬州兵部上值的只有西山卫一应属官,一一指给黛玉看了,又带着黛玉去看士兵操练。
萧盛正在校场给部下展示自己一手萧家枪,长公主看了一会儿,便也提枪上了演武台,同萧盛你来我往了好一会儿,引得底下众兵士喝彩连连。
黛玉虽看不太懂,却莫名觉得师父自始至终便游刃有余,不多时,果然见那小将被师父枪尖抵在心口。
萧盛不是第一次输给长公主,面不改色捡起自己被挑落的长枪,“输给你是我技不如人,不是萧家枪不如人。”
他刚来扬州时不过十三岁,刚同父亲学了一遍萧家枪,其中精妙自是未曾掌握,输了也是常事。
长公主己经习惯了萧盛如此,站在演武台上冲黛玉招手,“玉儿上来。”
黛玉提着裙角一步一步踏上高台,入目便是乌压压的发髻,她看不清底下兵士的脸,只觉得自己格外渺小。
回到公主府,又陪着师父用过午膳,首到回到繁梨园,黛玉仍有种不切实的恍惚感。
喊来牙儿磨墨,黛玉提笔想写些什么,却又觉着无从下笔,只留下一团墨渍在雪白的宣纸上晕染开来。
而此时的长公主,正坐在盐政衙门的会客厅等林如海来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