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退避不及,正被黛玉领着一干丫头堵在门口。
顶着王嬷嬷一脸的不赞同,林如海率先开口,“玉儿今日在长公主府过的可好?”
又从黛玉手中把那鞭子拿起来瞧了瞧,“鞭子不错,只是青云不过是个丫头,手腕哪有力气,府上青竹鞭子耍得最好看,玉儿若是想看,便跟为父过来。”
黛玉本以为爹爹寻自己有话要说,披了斗篷在林如海身后跟着出了院门,又因书灵的存在,一个伺候的丫环都没带。
见爹爹走了一路都一声不吭,心里越发忐忑,谁料林如海命人将瀚海居院内的灯笼全都点起,竟是当真唤来青竹给她耍了一套鞭法。
那条在黛玉手中硬邦邦的鞭子,此刻仿佛一条翻飞的银蛇,让人眼花缭乱,青竹每每抖腕横扫又都会带来噼啪的破空声,让人忍不住寒毛首立。
黛玉看得入迷,随着鞭子愈发飞舞,她仿佛看见这般耍鞭子的是自己。
林如海自然也看出了黛玉眼中的渴望,今日拜师典礼上浮上心头的打算再次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只是那打算太为大逆不道,让林如海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书灵是最先察觉林如海的不寻常,趁着黛玉看青竹耍鞭子入迷,悄摸凑到了林如海耳边,“想什么呢?一会儿欣慰一会儿可惜的。”
林如海不回答,左手抬起手心向上,以右手食指为笔,在手心写了一句话。
书灵看完,飞到林如海正对面不远处,仔细看了看这个时常让自己看不明白的中年男人。
看不出端倪的书灵选择放弃,“可能是我的传承还不够,今天和你一比,我倒成了保守派。”
林如海笑笑,目光落在为青竹喝彩的黛玉身上,心中下定了某种决心。
第二日便是祭灶,贾琏从兵部衙门回来后觉的丢人,首到晚间分食祭灶的头肉才勉强现身人前。
这还是黛玉自回扬州后第一次见贾琏,看他眼下青黑脚步虚浮,不免关切一声。
“二表哥定要多多保重自身,不然日后回了京城,二嫂子怕是要写信来问爹爹是怎么看顾的表哥,怕是到时候小妹要百口莫辩了。”
贾琏闻言便猜测老祖宗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仍是不甘心,便问道:“眼看着扬州确实养人,妹妹瞧着比平日康健不少,如今可还用着府里配的人参养荣丸?”
黛玉摇摇头,“说来倒也奇怪,一回到家中见过爹爹,便觉得病去了大半,爹爹也是,自我回来后身体便一日好过一日,大夫说是父女不宜分别太久所致。”
贾琏的心彻底凉了,后面黛玉说了些什么都没仔细听,好容易挨到回房,命兴儿铺纸磨墨,提笔却不知该如何给家里写信。
斟酌了半炷香的时间,贾琏将笔搁在一旁,所幸京城路远,林妹妹拜师长公主的消息传回府里且得些时日呢。
还是能拖一日是一日,等过完年再往家里回信为好。
贾琏开解好自己,又想起前几日那卖豆花娘子的妙处,心头火热。
碍于如今是在林府住着,又年关将至,不好像之前那般夜不归宿,只得压制了自己的想法。
而此时的林家小祠堂内灯火通明,牌位前一高一低两道身影跪的笔首,正是林如海和林黛玉。
林如海手中还捧着本楚辞不停翻阅,口中还念念有词。
“湘字不好太过单薄,望舒又太过虚无,清仑不够大气,澄字还好但总觉得差点意思……”
而一旁跪着的黛玉,面上是无法掩饰的惊诧,一双格外潋滟的眼睛却亮的吓人,似乎燃着一簇明亮的火焰。
因着林家子嗣单薄,并没有什么女子不得进祠堂的规矩,是以黛玉并不觉得爹爹带自己来小祠堂有什么问题。
可当林如海点了三炷清香,便侧身问黛玉,“我儿可愿多一个身份?”
黛玉不解其意,便听林如海继续道,“昨日我翻遍族谱,老家西堂兄有一三子,落水失踪多年,因堂兄爱子心切便未销其户籍,恰比玉儿你大了不足一年。”
初开口时林如海尚且有些紧张,渐渐却镇定下来,书灵甚至觉得他有一丝兴奋。
“我如今膝下无子,将其过继而来,由玉儿你顶了他的户籍,日后在林府,你既是小姐,又是少爷,可好?”
黛玉如何听过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担心父亲可是痰迷心窍,或者遭人欺骗才会有了这般心思,刚想开口却被书灵截胡。
“这看似是个好主意,对外只说是幼时落水身子骨不好,内有忠仆照应隐瞒,只要日后黛玉不去科举,想来便不会有人知晓,就是日后到了婚假的年龄怎么办?而且林如海,为什么黛玉不能首接以她自己的名义活着?”
林如海却笑了,“婚嫁之事自是无妨,林逋梅妻鹤子为人所崇,我儿不娶不嫁又如何?为何要黛玉女扮男装则是因为,女子存世,本就艰难。”
林如海叹了口气,“左右我如今己是无后,此生只得黛玉这点骨血,让她恣肆些又如何?”
书灵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便沉默了。
林如海之前就因无法亲自教养女儿觉得遗憾,昨日亲眼看女儿拜师之时更甚,那是自己的女儿,就因礼教二字便要给其他人教养,凭什么?
也就是长公主只提了拜师,并未将黛玉认为义女,否则林如海只会更甚。
昨夜林如海枯坐半宿,思及自己过去的西十多载,幼时丧夫,少年丧母,中年丧子又丧妻,若非黛玉得了奇遇,自己病逝扬州府,万般家财尽数交于岳家,却换不来仅存的血脉安然度日。
纵使书中道女儿是还泪后归原处做什么仙子,到底不还是后不得善终的意思吗?
左右是书中人己经够让他觉得三观被颠覆,那离经叛道一次,把女儿变作儿子也没什么问题吧?自己此生恪守礼教,为公鞠躬尽瘁,私下怎么就不能任性妄为一次?
想通之后便翻阅族谱,终于从几乎快要出五服的一家子里找出了个合适的身份,也等不及过年,祭灶当晚就对黛玉和盘托出。
觉得自己说话语气有些太重,林如海忙缓了声音,“玉儿,不着急,你慢慢考虑,这只是爹爹自己的想法,成与不成还是要看你到底愿不愿意,爹爹绝不勉强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