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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乱想了一通，林如海继续给女儿解惑。
“药材一事也可以说是琏二见识少，可方才他我在问你在贾府处境时撒谎总跑不脱吧？”
黛玉有心想说那也可能只是琏二表哥人品低下，但又觉着背后语人是非不妥，便只点点头。
仔细端详着黛玉尚且瘦削的身躯，林如海压下心头酸涩，闭上眼道，“你可知为何琏二要在为父面前撒谎？”
说完也不等黛玉回答，自顾自道，“因为他以为我要托孤。”
黛玉立时起身跪在如海面前，“爹爹慎言！得蒙上苍眷顾，父亲定可长命百岁。”
林如海忙把人扶了起来，“人皆有命，玉儿你不必讳言生死。”
“当初，我同那封让你回扬州的信一同寄去的，还有一封是单独给外祖母的，爹爹恳请她让家中男丁送你回来……确有托孤之意。”
说完，林如海自怀中取出那封由贾琏捎来的贾母回信，犹豫了片刻才递给黛玉。
映入眼帘的是黛玉再为熟悉不过的字迹，正是外祖母的。
信中外祖母道要给自己同宝玉定下婚约，让父亲放心去，待到三年孝期满了再公之于众。
又说让爹爹备好嫁妆，届时由琏二表哥一路护送回贾府暂存，他日成婚之时再交到自己手中。
信中外祖母言辞犀利，丝毫不见往日的慈悲，看着信中不断出现的‘去后’字眼，黛玉只觉得喉头一甜，单薄的身形摇摇欲坠。
见情况不对，林如海忙喊守在门外的王嬷嬷进来，顺了好一会儿气黛玉才缓了过来。
“爹爹会长命百岁的对吗？”黛玉说这话时眼中满是希冀，任谁看来，都是单纯的担心父亲希望得到肯定答案的模样。
唯有仍旧停在珠钗上的书灵暗道不妙，之前催眠设下的禁锢似有松动，可能是林如海的安危对黛玉而言太过重要导致。
但此刻王嬷嬷仍在，只能稍后再做打算。
林如海看女儿这般心下不忍，良久才狠下心来继续同黛玉分说。
“若非上天垂怜，为父念着孤女难嫁，贾府是你母族想来会善待于你，想来势必会应下这桩婚事，可是玉儿，为父尚在，贾府便待你这般，若是当真只剩你一人，果真能在外祖家安然度日吗？”
昨日得知自己是书中人，林如海尚能坦然，可看到女儿命断潇湘馆，他只觉得肝肠寸断，心中暗骂贼老天薄待林家。
今日将黛玉喊来暗中听贾琏扯谎，又一层一层揭开贾府真相，林如海为的便是若是黛玉执意要回贾府，心中也能有所提防，不至于毫无防备被人算计了去。
黛玉如今不过十岁，但往日读过的书也足以让其明了，爹爹口中之事并非不无可能。
只是短暂的人生历程，并不能让她想出一个解决的法子，一时有些无言，只满是孺慕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自然也明白，叹了口气起身站至黛玉身前，弯腰与女儿平视。
“今日爹爹并不是要让你仇恨外祖一家，只是告知与你日后不会再让你借居贾府，日后教养之事为父另有打算，也是问问你的意见。”
林如海给了黛玉三个选择。
一是他上奏请京中陛下赐下教养嬷嬷，规矩再大也大不过天家威严，有了御赐的嬷嬷在身边教养，等到黛玉长成，有皇室亲自派人教养的名头，任谁也不能拿黛玉丧母长女说事。
二是林家族中有一如海族姐，如今守寡独自赡养不满三岁的幼子，接来扬州后可由姑母教养黛玉，幼子尚小，同黛玉一同养大便是难得的姐弟情分，日后也有所依靠。
三是今上长姐清安长公主正孀居扬州，因着膝下并无子女，如今正寻十二岁以下随侍，是寻养女的意思，他有一同年是清安长公主夫家弟弟，可帮忙引荐一二。
为免黛玉多想，林如海出言解释，“爹爹不愿续娶，这些选择和之前为着礼教将你送去外祖母处教养是一样的，”
这话说的林如海心中怅然，“虽然爹爹觉得名声无关紧要，可世道如此，只能委屈我儿。”
又恐黛玉担心教养之人难相处，一一同黛玉分说明白，
“宫中嬷嬷或许会严厉些，然既是赐来府中，爹爹定然不会让她们奴大欺主。”
“族中你林愿姑姑也是饱读诗书，许是同你能聊得来，只是她有亲子，难免会对你疏忽。”
“清安长公主当年是名满京华的才女，人品极好，只是同先驸马伉俪情深才不愿改嫁，她寻养女定会把你当做亲女对待。”
黛玉听完便知父亲心意己决，只含泪问道：“爹爹希望女儿选哪个呢？”
林如海沉默片刻，“我希望玉儿选择清安长公主。”
黛玉低头用绣帕拭去眼角泪痕，对着如海盈盈下拜，“女儿遵命。”
被扶起后又问道，“不知清安长公主收养义女是个什么章程？到底是皇家公主，应当是有所标准，女儿不才却也愿勉力一试。”
看着女儿脸上的认真，林如海心中格外酸涩，如今世道女子不易，玉儿这般才华若是养在深闺，怕是日后便是不入贾府也难得畅快。
清安长公主是上皇长女，陛下亲姊，少时才满京都，是人人称赞的好女子。
不过林如海看重的不是这些，而是有传言道她曾女扮男装进过军营。
传闻真假不得所知，不过现在也能看到她常在扬州城外踏马郊行。
最妙的是长公主手中掌着兵权，尽管不沾政事，仍引得朝中两派对其格外敬重。
这和如海现在处境颇为相似，他本是上皇在位时的探花，但任巡盐御史则是今上亲命，是以他这些年来格外谨慎，处事力求公正二字。
黛玉若有福分由清安长公主教养，想来不会被规束在闺阁之中，对外也能再多几分尊贵。
只是可恨，自己的亲生女儿却不能亲自教养。
林如海昨夜辗转反侧了半宿，这才为黛玉寻了这三个选项出来，自然明白第三己是黛玉如今最好的选择。
可如今到了这个地步，还是觉得不甘，心底渐渐升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只是同他多年所学有所违背，一时不能成行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