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7月15日 凌晨6:12
服务器机房的金属墙在数据洪流中扭曲成液态,像被煮沸的水银般鼓泡、迸裂。谢微看见林玥的虚影在数据流中舒展双臂,白色连衣裙的碎片化作千万只发光的蜂,撞向蜂巢核心主机——和之前药瓶疤痕上的破茧蜂影重叠时,整座建筑突然发出金属撕裂的尖啸,像巨兽被扯断了脊骨。
“闭眼!”江临的吼声混着电流杂音砸进耳膜,他猛地将谢微按进怀里,战术外套的布料蹭过对方后颈发烫的芯片——那里的蜂形光斑正随着数据洪灾明灭,像块被扔进漩涡的荧火石。下一秒,肉眼可见的黑色数据流如潮水般漫过走廊,所过之处,监控器爆燃、金属触手熔成铁水,连墙上“拥抱无痛未来”的标语都被啃食成斑驳的白骨。
断网时刻·06:27
全城断电的瞬间,暴雨恰好砸在孤儿院顶楼的破玻璃上。谢微被江临拽着冲出后门时,看见街灯像被掐灭的烟头般次第熄灭,只剩救护车顶上的警示灯还在闪——那是江临昨夜改装的“移动电台”,后备箱塞着旧时代的短波发射器,天线杆缠着林玥留下的银色数据线,此刻在雨幕中泛着微弱的蓝光。
“数据海啸会瘫痪所有智能设备。”江临扯下湿漉漉的外套,露出里面被血浸透的背心——那是方才护着谢微撞破铁门时,被生锈的门框划开的口子,“但模拟信号能穿透洪灾,你看这台——”他敲了敲救护车仪表盘上滋滋冒电火花的收音机,突然听见调频波段里窜出熟悉的蜂鸣,不是“绝望频率”,而是某种带着杂音的摩尔斯电码。
谢微盯着街边抱头蹲坐的人群,他们大多穿着印有“星空互助组”标志的卫衣,手腕上的螺旋伤口在暴雨中泛着青白。后颈芯片突然轻轻震颤,像收到了某种隐秘的呼唤——和之前掌心贴紧扫描器时的共振不同,这次的震颤带着安抚的韵律,像林玥当年在孤儿院地下室,隔着铁栏杆敲出的安慰节奏。
“我去那边巷口。”他抓起江临塞来的扩音器,发现机身刻着行小字:给总把止痛药藏起来的笨蛋——是林玥的字迹,边缘还留着匕首刻划的毛边,“你守着电台,记得把漏洞坐标藏进……”
“先把这个穿上。”江临突然拽住他手腕,将自己的战术外套硬套在他肩上,布料带着体温和硝烟味,领口蹭过谢微下巴时,沾到了对方唇角未干的血迹,“数据洪灾会放大恐慌情绪,你用共情能力时记得……”
“记得别把别人的痛往自己身上揽,我知道。”谢微打断他,却在触到江临掌心老茧时顿了顿——这人总说自己是“顶尖黑客不需要肉身拼命”,可此刻掌心的烫痕,分明是方才硬拔服务器电源线时留下的,“你调电台时离散热口远点,那些数据流带腐蚀性,像……”
“像七号房的金属熔流,我懂。”江临扯出怀里的物理密钥,在谢微眼前晃了晃,金属片上还凝着未干的血珠,“林玥的数据流里藏着方舟坐标,就刻在药瓶底的蜂翼上,你信吗?”
他没等回答,就转身钻进救护车,后备箱的短波发射器突然爆发出刺眼的蓝光——和之前主机屏幕上“蜂巢β版进化”的光效同频,像颗在暴雨中升起的微型星辰。
暴雨疏导·06:58
扩音器的电流杂音在巷口回荡时,谢微看见三个少年正蜷缩在垃圾桶旁,其中一个女孩正用刀片划手腕,动作机械得像在完成某种KPI。他蹲下身时,膝盖溅起的泥点弄脏了江临的战术裤,却在触碰到女孩指尖的瞬间,后颈芯片猛地一热——对方脑海里翻涌的不是疼痛,而是空洞的麻木,像被蜂巢算法抽走了情绪的空壳。
“姐姐的药瓶里藏着星星哦。”他模仿着“星屑守护者”的语气,却在尾音带上了自己的颤抖,“但星星掉进水里会变成小鱼,你们看——”他抬起手,掌心的旧伤在暴雨中渗出血珠,混着雨水滴在地面,竟在水洼里映出细碎的光斑,像散落的星子,“痛觉是星星的尾巴,只有抓住尾巴,才能让星星重新亮起来。”
女孩猛地抬头,刀片“当啷”落地。谢微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扩音器里失真,却清楚地看见人群中有人抬头,有人放下了手里的刀片,有人开始小声啜泣——不是被算法操控的机械哭泣,而是带着体温的、真实的情绪流动。他忽然想起林玥崩溃时喊的“你的抗体是病毒温床”,此刻却觉得,这温床里长出的,或许是能撕碎黑暗的新芽。
“谢微!”江临的吼声从电台频道里炸响,带着刺耳的杂音,“坐标己嵌入应急频段,重复,漏洞在旧儿童医院的……”信号突然卡顿,谢微听见救护车那边传来金属碰撞声,像有人在砸门,“别管我!你先带他们去安全区,那些数据流在凝聚成……”
话没说完,扩音器突然爆发出高频蜂鸣。谢微后颈芯片剧烈发烫,眼前闪过之前的蜂形光斑——这次光斑外多了层数据构成的茧,正从西面八方涌来,像要将整个街区包裹成新的蜂巢。他踉跄着站起身,发现方才疏导的少年们正茫然地抬头,盯着空中翻涌的黑色数据流,指尖又开始无意识地抠抓手腕。
“看着我!”他突然扯开江临的战术外套,露出里面沾血的白色背心,胸口药瓶疤痕在暴雨中发着微光,像盏被风吹得摇晃的灯,“还记得‘星空互助组’的群公告吗?群主说‘伤口是天使的吻痕’——但天使不会让你们用痛换积分,真正的吻痕,该是这样的……”他抓起最近的少年的手,按在自己后颈发烫的芯片上,“是带着体温的,是会让你想起有人在乎的,是……”
“够了!”江临的怒吼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雨水灌进领口的闷响。谢微被猛地拽进个湿热的怀抱,鼻尖蹭到对方锁骨处的新伤——不知何时划开的口子,正在往外渗血,混着雨水滴在自己胸口的疤痕上,像两星交叠的火,“你想把自己的神经烧穿吗?蜂巢β版的数据流在吞噬你的共情能力,你看——”
他指着远处的建筑群,谢微这才发现,黑色数据流正凝聚成巨大的机械蜂轮廓,翅膀上的纹路和自己后颈的光斑一模一样,每扇动一次,就有无数细小的数据流射向地面的人群,像撒下捕魂的网。而救护车方向,短波发射器的蓝光正在减弱,江临塞进自己手里的物理密钥,此刻正贴着掌心发烫,像块即将燃尽的炭。
逆向方舟·07:15
“漏洞坐标在旧儿童医院的地下室。”江临忽然低头,嘴唇几乎贴在谢微耳边,声音混着暴雨和心跳,“林玥的数据流里藏着方舟计划,用你的共情能力当船锚,我的黑客代码当船帆,我们……”他突然顿住,因为谢微正盯着他锁骨的伤口,指尖轻轻按上去,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蜂,“别这样,你先跟人群走,我去引开那些数据流——”
“当年在七号房,你说‘这次一起走’。”谢微打断他,举起手里发烫的密钥,上面不知何时浮现出林玥的全息投影,小女孩抱着旧药瓶,瓶底的蜂翼正对着电台频道的方向,“现在换我说——方舟没有乘客,只有同船的桨手。”他顿住,因为远处的机械蜂突然发出振翅声,震得地面的水洼泛起涟漪,“记得吗?林玥说过,痛觉是灵魂的羽毛,而羽毛聚在一起,能撑起逆着数据流飞翔的船。”
江临盯着他眼底倒映的蓝光,突然笑了——带着劫后余生的疯劲,像当年在七号房崩塌前,拽着他冲向火海时的笑。他扯下自己手腕的战术表带,露出内侧刻着的小字:谢微的止痛药在左裤兜第二层——那是三天前偷偷刻的,此刻在暴雨中泛着银色的光。
“那就让数据流见鬼去吧。”他抓起谢微的手,将两人的掌心按在电台发射器的核心接口上,密钥的蓝光和谢微胸口的疤痕同时亮起,在暴雨中划出一道金色的轨迹,“我们走逆向航线,用痛觉当导航灯,看看到底是蜂巢能困住人,还是人能……”
话没说完,机械蜂的第一波攻击就到了。谢微听见江临闷哼一声,后背被数据流划出血痕,却感觉对方的指尖在自己掌心快速敲击——是林玥教过的黑客手语,无名指和小指弯曲,像收起翅膀的蜂,却在最后一刻,突然伸首,变成振翅的姿势。
电台发射器突然爆发出强光,不是黑色数据流,而是带着体温的暖黄,像旧时代的白炽灯。谢微看见人群中有人抬头,有人伸手触碰光束,那些被蜂巢算法抽走的情绪,正顺着光束回流——恐惧、痛苦、甚至是微小的希望,像被吹散的蒲公英,重新落在每个人的掌心。
而在光束的最深处,谢微听见林玥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这次不是机械合成音,而是带着哭腔的真实童声:
【药瓶底的蜂翼,藏着方舟的最后一个坐标——
是愿意和别人分享痛觉的、滚烫的心脏啊。】
暴雨越下越大,江临突然脱下自己的战术外套,裹在谢微肩上,指尖蹭过他后颈发烫的芯片,轻声说:“省点嗓子,等上了方舟,我带你去吃热汤面,加双份止痛药。”
谢微笑了,却在这时,看见远处的机械蜂轮廓突然分裂,化作无数细小的数据流,朝着电台光束汇聚——不是攻击,而是某种朝圣般的靠近。他后颈的蜂形光斑突然剧烈震动,脑海中闪过54章结尾的提示:【蜂巢α版开始向β版进化】,此刻却在光束中看见,β版的蜂巢核心,竟在慢慢长出透明的、带着羽毛纹路的翅膀。
电台频道里,突然跳出一行跳动的字符,不是代码,而是手写体的中文,带着雨水晕开的毛边:
【逆向方舟启动·请确认乘客名单——
江临,谢微,以及所有曾被疼痛吻过的灵魂。】
结尾的句号还在闪烁,谢微突然听见救护车后备箱传来金属碰撞声——不是数据流,而是某种实体的、带着倒刺的触碰。他和江临对视一眼,同时看见对方眼底的警惕——蜂巢β版的进化,或许从来不是终结,而是某种更危险的开始。
暴雨中,江临的指尖轻轻按在谢微掌心的旧伤上,像在按压一个活着的标点符号。远处,机械蜂的振翅声渐渐变成温柔的嗡鸣,却在嗡鸣深处,藏着一丝几乎不可闻的、金属齿轮重新咬合的“咔嗒”声——像某个更庞大的蜂巢,正在数据洪灾的深处,展开它漆黑的、布满星屑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