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女儿们的黄金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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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煤炉前的七子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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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柳家女儿们的黄金时代
作者:
壹思田心
本章字数:
4324
更新时间:
2025-06-02

1999年12月19日,砖塔胡同的老槐树落光了叶子,煤炉台却比往常热闹。柳建国蹲在炉前添煤,工装口袋里装着澳门回归纪念章,火苗映着他鬓角的白发。招弟穿着深蓝色工装裤,裤兜别着林大为送的刻字扳手,正在给小夏系围巾——女儿己经三岁,虎头鞋换成了带齿轮图案的小皮鞋。

“大姐!”念弟抱着吉他冲进院子,牛仔外套换成了皮夹克,发尾染成酒红色,“今晚咱们乐队要在胡同口唱《七子之歌》!”她眼尾的胎记在暮色中跳动,像朵燃烧的煤渣花。柳奶奶拄着拐杖挪到煤炉旁,银簪子换成了紫荆花造型,三寸金莲碾过煤渣发出细碎的响:“唱得好不如吃得好,桂兰,把供桌下的蜜三刀拿出来。”

张桂兰从厨房端出搪瓷缸,里面泡着给老七的蜂蜜水——星禾今年十五岁,正趴在窗台上复习功课,马尾辫上别着迎弟送的向日葵发卡。“老七,”母亲敲了敲窗户,“看完晚会就睡,明天还要模拟考。”星禾举着钢笔比了个OK手势,书桌上摆着林大为送的机械台历,日期停在“1999.12.20”。

林大为背着帆布工具包出现时,工装换成了夹克衫,里面掉出张深圳分厂的设计图纸。“给小夏做了个葡式蛋挞模具,”他推了推眼镜,裤脚还沾着车间的机油,“用的是厂里报废的齿轮。”陈瑞阳跟着进来,西装口袋露出BP机,喇叭裤换成了休闲裤:“柳姐,我刚从律所出来,澳门回归的普法资料要吗?”小夏尖叫着扑过去,拽住他的领带往煤炉台跑——那里摆着来弟从深圳带回的电子鞭炮。

柳奶奶颤巍巍地从供桌下摸出个红布包,里面是八个铁皮青蛙,最小的那只刻着“澳门”。“1949年我抱着你爸逃荒,”她把青蛙放进小夏手里,声音像泡软的玉米饼,“如今澳门回家,咱们丫头也该把日子过成甜饼。”招弟看见红布边缘露出的胎发,从自己到小夏,每张纸上都贴着不同年份的日历碎片。

暮色浸透胡同时,柳家的25寸长虹彩电前挤满了人。来弟的服装店今晚歇业,她穿着高腰牛仔裤,腰间别着新款BB机,账本里夹着林芳从澳门寄来的杏仁饼包装纸。“大姐,”她往小夏兜里塞了颗巧克力,“我那‘七仙女’分店开到珠海了,明天开业!”迎弟支着画板坐在旁边,画布上是《煤炉与莲花》,钛白色颜料来自陈墨送的画展纪念套装。

接弟穿着法院制服进门,无框眼镜换成了金丝款,公文包里掉出本《澳门特别行政区基本法》:“陈瑞阳说今晚有普法夜市,我去巷口支个摊。”盼弟穿着军装跟在后面,军功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她偷偷把从边疆带回的雪莲花干塞进星禾的铅笔盒:“老七,送你当书签。”

煤炉台上的搪瓷缸炖着萝卜牛腩,张桂兰往星禾碗里添了块胡萝卜:“吃完这顿,你就是要考大学的人了。”柳建国摸出个铁皮青蛙,那是用澳门回归纪念币熔铸的,青蛙肚子刻着“1999.12.20”。星禾接过青蛙时,发现父亲工装口袋里的断发换成了自己的素描铅笔屑。

陈瑞阳忽然指着电视:“快看!”澳门政权交接仪式的首播画面里,五星红旗在夜色中升起,老槐树的影子被电视荧光拉长,树洞里的八个铁皮青蛙被陈瑞阳的BP机红光映亮。林大为摸出扳手,在树干上刻下“澳门回归”,念弟用吉他弦给刻痕镶了圈金边。

深夜的胡同飘着糖桂花甜。念弟的乐队在老槐树下弹唱《七子之歌》,吉他弦是弹棉花老黄新送的牛筋线。接弟给下棋的陈大爷讲《基本法》,粉笔字写在煤渣地上;盼弟教小夏用机械零件拼莲花;来弟在摊位前给街坊分澳门特产,电子表的夜光映着“热烈庆祝”的横幅。

招弟坐在煤炉前给星禾织围巾,毛线是张桂兰用陪嫁红盖头拆的。林大为帮她递剪刀时,指尖碰到她腕间的齿轮手链:“深圳分厂缺个技改工程师......”“挺好的。”招弟头也不抬,毛线在机油味的手指间穿梭,“小夏该去看看跨海大桥,老七也该去看看外面的考场。”陈瑞阳靠在煤棚上听着,BP机突然震动,屏幕显示“柳姐需要时我在”。

柳奶奶在供桌前摆了九个玉米饼,每个饼旁放着铁皮青蛙。“当年我以为没孙子要绝后,”她往搪瓷缸里泡红糖,银簪子在月光下晃着,“现在才明白,七个丫头加个重孙女,比啥都强。”张桂兰摸出供桌下的胎发本,最新一页贴着星禾的模拟考成绩单,旁边是招弟的钳工技师证书、来弟的营业执照、迎弟的画展邀请函。

远处传来零时的钟声,煤炉烟火与星光齐明。星禾抱着机械小熊坐在老槐树下,听着电视里的《七子之歌》,忽然指着树洞:“大姐,青蛙在发光!”八个铁皮青蛙被陈瑞阳的BP机红光连成北斗七星,最小的那只青蛙旁,不知谁放了块葡式蛋挞。

拆迁公告在煤炉台上被风吹开一角,露出“砖塔胡同历史文化保护区”的红章。柳建国把工具钳放进星禾的书包,里面还有招弟的刻字扳手、来弟的电子表零件、迎弟的煤渣画笔。“丫头,”他摸着女儿的头,工装口袋里的断发换成了外孙女生日那天的胎发,“以后煤炉台要搬到新楼去了,但有些东西搬不走。”

招弟抬头看老槐树,树干上的刻痕从“女性能顶半边天”到“澳门回归”,像一串生长的星星。小夏伸手去抓电视里的莲花旗,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却惊不醒这个被七个小姨、两个叔叔和满院星光守护的夜晚——煤炉烟火里,新的故事正在发芽。

星禾翻开笔记本,在《观澳门回归有感》里写道:“老槐树的年轮里藏着七个铁皮青蛙,每个青蛙肚子上的刻字都在长大。今晚的煤炉火特别暖,照见姐姐们的笑眼里,有比烟花更亮的星星。”窗外的月光落进来,照见她铅笔盒里的雪莲花干,和老槐树洞里轻轻碰撞的蛙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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