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在指尖下发出沉闷的敲击声。屏幕幽光映着昊紧绷的下颌线。深灰色的旧夹克袖口下,手腕因长时间快速操作而微微酸痛。浏览器开了十几个标签页,内容高度统一:
《XX众包平台 - 文字校对任务(日结)》
《YY数据录入招聘 - 在线远程》
《ZZ游戏客服兼职(无需坐班)》
他尝试了所有找到的线上平台。
第一步:注册。
身份证验证——他卡在年龄栏18岁的地方。这些平台无一例外需要身份证扫描和人脸识别。他填上真实身份证号(年龄12岁),系统首接驳回:“年龄不符合招聘要求”。
他尝试填假信息。到人脸识别环节,摄像头照着他那张明显稚嫩的脸庞——与“18岁”信息冲突失败。
路径封锁:身份无法通过基础认证。
第二步:非实名平台。
他找到了几个界面粗糙、号称无需身份、按任务结算的灰色小站。发布的任务往往是一些刷量、点击、非正规推广。
他接了一个“游戏论坛新账号顶贴”任务。
按要求注册了三个论坛小号。刚在指定帖子下回复了第一条“好贴顶顶”……
刷!
三个账号同时被封禁!显示:“检测到异常操作,账号锁定”。
紧接着,那个灰色任务发布平台他注册的账户也被冻结!没有任何解释。
路径封锁:网络行为被标记为异常,根源性隔绝。
第三步:实体兼职信息。
他查到一家位置偏远的快递驿站招夜间分拣临时工,仅要求“吃苦耐劳”。没有身份要求!现金结算!
他裹紧夹克,按照地址顶着冷风找了足足一个多小时。
昏暗的路灯下,那家挂着“天天达驿站”灯牌的店面门口,穿着工服的老板正和一个穿着马甲的大哥抽烟聊天。
昊走过去,站在灯光下,清晰地开口:“老板,招夜班分拣吗?”
老板和那大哥谈笑风生,似乎根本没听见。
昊提高音量:“老板!请问还招人吗?”
老板拍了拍马甲大哥的肩膀,大笑着转身,正对着昊,却像穿过一团空气一样自然,掏出钥匙打开卷帘门:“明天这批货早班车拉走,利索点啊兄弟!” 然后弯腰进门,从头到尾,视线没有丝毫落在近在咫尺、体型也不算太瘦小的昊身上!仿佛昊只是一片不存在的影子!
路径封锁:现实存在被特定目标“认知性屏蔽”!
昊僵立在寒冷的夜色中。
风穿透旧夹克的缝隙,像冰水渗入骨髓。
他看着老板完全无视他关上门,听着卷帘门落下的哗啦声。
一股远比失去工装更加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席卷全身!
那不是失误!不是凑巧!不是老板耳朵背!
那是一种……绝对的、规则级别的、物理性的忽视!
有什么东西……在强行修改现实!强行将他从所有需要劳动的路径上……彻底擦除!
他拿出那个廉价按键机,找到那个驿站招牌上的招聘电话(刚才特意抄下来了),深吸一口气,拨了过去。
嘟……嘟……嘟……
“喂?哪位?”
“你好,我在驿站门口看到招工,我想应聘夜班分拣……”
“招工?哦哦!招满了!不招了不招了!” 电话那头声音粗嘎,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仿佛他是第一百个打电话询问的麻烦人物。
喀嚓。
电话被挂断。
昊再次拨通。
忙音。
他又拨通同一个号码,改变了说法:“你好,我是刚才打电话问招工……”
“嘟嘟嘟……” 这次对方甚至没听完,首接按断!
连信息传递都被强制扭曲!
他打开圈圈号,尝试添加驿站老板的圈圈号(招牌上也有)。好友申请发送。
系统秒回:
该账号拒绝添加好友。设置:所有人。
昊不信邪,再次申请,换了个理由:“咨询快递问题”。
系统秒回:
该账号拒绝添加好友。设置:所有人。
但驿站招牌上明明写着:“业务咨询请加好友XXXXX”!!
修正!强制修正!像一只无形的橡皮擦,将他所有试图沟通、试图工作的痕迹,强行抹去!
绝望。冰冷的绝望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刺进心脏。
他茫然地站在冰冷的街头。
路灯拉长他孤单的影子。
旧夹克挡不住寒夜的侵蚀。
饥饿感开始无情地啃噬胃壁。
比黑曜石协议那份公告更深邃、更不讲道理、更无所不能的“修正力量”……正在以最冷酷的方式,将他彻底推向孤立的绝境!
这感觉……甚至不像是针对他个人的恶意。
更像……世界运行法则在排斥一个“错误程序”?
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个节点、这个身份、试图走那些被设定为“禁止通行”路径的异常变量?
疑问、恐惧、不甘和巨大的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漫无目的地走向回网吧的方向。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消耗,让他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世界似乎在旋转,路灯的光晕模糊成一片惨白。
回到网吧包间。
他甚至懒得再开电脑,瘫坐在冰冷的椅子上,连旧夹克都不想脱。意识如同被抽空,只剩下无边的混沌和沉重。
累……
极度的累……
身体像灌了铅……
灵魂像掉进了冰冷的墨水池……
就在这疲惫到极致、意识即将滑入无梦深渊的临界点——
嗡。
意识空间的核心,那片连蚀日老魔猩红的注视和仙风道影的悲悯都无法穿透的冰冷混沌,毫无征兆地……荡漾了一下。
如同平静的死水潭被投入一颗无形的石子。
不是召唤。
一种纯粹的、源于他自身精神枯竭与宇宙底层“异常修正力”挤压形成的……破裂感!
如同溺水者最后的下沉。
如同绝望深渊底部唯一的空洞。
噗通——
他感觉自己猛地“掉”了下去!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坠落。
是整个意识,被从那个弥漫着网吧污浊空气和绝望气息的躯壳里,瞬间抽离!
冰冷!纯净!带着古老韵律的星光瞬间包裹了他!
脚下的触感是坚实平滑的玉石(或是某种类似玉的晶体?),寒气透过意识的“体表”首抵核心。头顶是浩瀚到令人窒息的星河漩涡,缓缓旋转,每一颗星辰都似乎蕴含着冰冷的、生灭运转的宇宙至理。
天河秘境!
他又一次来到了这里!
不是他呼唤。
是世界的强制修正力,将他这个格格不入的“错误项”,挤压进了这个可能唯一还对他保持“接口开放”的……底层宇宙缓冲层?
昊的意识体(没有工装,没有旧夹克,只有最纯粹的精神投影形态)茫然地站在晶莹剔透的平台上,依旧残留着现实受挫的冰冷和疲惫。
只有那无垠的星河在旋转、流淌。
他抬起头,望着那陌生又熟悉的浩瀚星空。
疲惫的意识里,只剩下一个无声的问题:
为什么……把我推开?
那个在现实强行抹除我的存在……
它……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