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俞之话音未落,兵部侍郎便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反驳:“沈大人此言差矣!府中账册不过琐事,岂能与朝堂大事相提并论?”
“琐事?”沈俞之突然提高声调,“若女子当真无才,太医院珍藏的《女科要略》从何而来?尚功局传承的缂丝技艺又算什么?”
兵部侍郎顿时语塞,脸色涨得通红。
工部尚书见状,冷哼一声站出:“女子见识短浅,如何能担朝政要务?”
沈俞之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卷图纸:“尚书大人可认得这个?这是川南织造局女工改良的提花机图样,使云锦产量翻了三倍。”他目光如电,“若这算见识短浅,那工部这些年毫无建树,又算什么?”
“你!”工部尚书气得胡子首颤。
刑部主事趁机插话:“女子心慈手软,如何断案?”
“心慈手软?”沈俞之突然提高声调,“邶州案中,第一个发现井中婴骨的是沈玥灵,亲手接生十九名女婴的也是她!”他环视群臣,“诸位口中的心慈手软,救下的性命可比刑部这些年错判的冤案多得多!”
户部尚书见势不妙,急忙转移话锋:“女子入仕,有伤风化!”
沈俞之冷笑一声,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叠泛黄的奏折:“此系开国先祖在朝时,女官所呈奏章。其中记载,当年户部亏空,正是女官们彻查三月,追回赃银八十万两。”他将奏折重重拍在户部尚书胸前,“敢问大人,这算有伤风化,还是为国尽忠?”
朝堂上一片死寂。
礼部尚书仍不死心,颤声道:“可、可阴阳有序......”
“尚书大人!”沈俞之突然厉喝,“您府上三房小妾为争宠下毒害人时,怎么不讲阴阳有序了?”
“你......你血口喷人!”
沈俞之目光如电,扫过满朝文武,最后掷地有声道:“还是说......诸位大人百般阻挠,是怕女子入仕后,反衬出诸位的庸碌无为?”
朝堂上一片哗然。
朝堂上一片哗然之际,皇帝端坐龙椅之上,指尖轻叩扶手,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皇帝轻咳一声,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寂静的大殿中却犹如惊雷一般,众臣们顿时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环佩叮当之声,这声音由远及近,仿佛是有人正缓缓地向大殿走来。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望向殿门,只见太后在崔太妃的搀扶下,缓慢地走了进来。
太后身着一袭华丽的凤袍,头戴凤冠,凤冠上镶嵌的东珠在朝阳的映照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宛如夜空中的繁星。这些东珠在殿砖上投下一片璀璨的光晕,使得整个大殿都显得明亮了起来。
太后走到御案前,缓缓坐下,她的目光如炬,扫视着殿内的众臣,最后停留在了皇帝身上。皇帝见状,赶忙起身,向太后行礼。
太后微微一笑,说道:“哀家今日倒要看看,这朝堂之上,谁敢说大邬女子不配为官?”说罢,她将手中的一卷明黄诏书猛地掷于御案之上,诏书展开,上面赫然写着“重设六尚局”五个大字,那朱砂的颜色鲜艳如血,仿佛在诉说着太后的决心。
太后的话音刚落,大臣们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有的摇头,有的叹息,显然对太后的决定并不赞同。
然而,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沈俞之忽然出列,他站在大殿中央,高声说道:“太后明鉴!臣以为六尚局之设,本为彰显女德。”
皇帝见状,眼神冷冽地扫视着下方的群臣。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缓缓地说道:“传朕旨意,即日起重设六尚局。”
话音未落,只见沈俞之如同闪电一般迅速跪倒在地,高呼道:“陛下圣明!”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显得格外响亮。
其他大臣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然而,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也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高呼:“陛下圣明!”这呼喊声如同山呼海啸一般,震耳欲聋。
然而,在这表面的欢呼背后,许多大臣心中都暗自咒骂着沈俞之。他们心想,这个沈俞之实在是太狡猾了!如此重要的事情,竟然被他抢了先,成功地在皇帝面前表现了自己,还赢得了皇帝的赞赏。这等在青史留名的好事,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他给占了去,实在是让人愤恨不己。
养心殿西暖阁。
“哈哈哈哈哈!小俞之,这戏真是让我看着首呼过瘾。”邬翊大笑着掀开珠帘走进暖阁,腰间玉佩随着他的步伐叮当作响。他随手将一叠奏折扔在棋盘上,惊得黑子白子乱跳:“瞧瞧,这些老顽固的折子都快把通政司淹没了。”
皇帝正捏着一枚白子,眉头紧锁地盯着棋盘,闻言头也不抬:“朕这盘玲珑局都快被你搅散了。”
棋盘上,皇帝的白子歪歪扭扭地排成一片,毫无章法。他犹豫片刻,将棋子往棋盘中央一放,结果“啪嗒”一声,棋子滚落在地。沈俞之不动声色地替皇帝拾起,重新放回原位,又顺手调整了几枚白子的位置,让棋局看起来不那么惨不忍睹。
皇帝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看向沈俞之:“沈卿,朕这一步如何?”
沈俞之面不改色:“陛下落子如神,臣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邬翊在一旁憋笑憋得肩膀首抖,被皇帝瞪了一眼,连忙假装咳嗽掩饰。
皇帝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看着棋盘,手中的棋子在指尖来回,仿佛在权衡着下一步该如何落子。过了好一会儿,他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缓缓地将棋子放回棋盒,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今日这棋兴实在不佳。”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对面的沈俞之身上,嘴角泛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朕倒是想起一件事来,沈卿当年在国子监辩经之时,曾说过‘君子不行诡道’?”
沈俞之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不紧不慢地落下一枚黑子,然后抬起头,迎上皇帝的目光,坦然答道:“陛下所言甚是,微臣的确说过这句话。”
皇帝嘴角的笑容微微一敛,追问道:“那么,依沈卿之见,今所行之事,又当如何解释呢?”
沈俞之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回答道:“陛下明鉴。微臣今日所行之道,并非诡道,而是为了大邬女子,为了除去太后的心结,为了陛下的子民能够安居乐业,更是为了邬朝的千秋百代。”
邬翊终于忍不住拍案大笑,震得茶盏里的君山银针都在轻颤:“妙啊!那些老狐狸现在怕是悔得肠子都青了——等等!”他猛地凑近沈俞之,“你该不会连太后突然现身都在算计中吧?”
暖阁忽然安静得能听见更漏声。沈俞之专注地盯着棋盘,睫毛在烛火中投下细密的阴影。皇帝忽然轻笑一声,将满盒白子倒入邬翊怀中:“你既这么闲,不如去把《女诫》抄十遍。”
“皇兄!”邬翊哀嚎着要去抓皇帝的袖子。
窗外忽然飘起细雪,一片雪花穿过雕花窗棂,正落在棋盘中央。皇帝盯着棋局,忽然叹了口气:“沈卿,朕这棋艺,怕是这辈子都难有长进了。”
沈俞之微微一笑:“陛下心系天下,棋艺不过是消遣,何必在意?”
邬翊在一旁小声嘀咕:“两个黑心狐狸......”
皇帝挑眉:“嗯?”
邬翊立刻正色:“臣弟是说——陛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