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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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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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作者:
昧昧我啊
本章字数:
4196
更新时间:
2025-06-03

金榜题名后,程维桢三字在青州府如春雷炸响。这位新科童生头戴方巾,身着簇新湖蓝首裰,腰间玉佩叮当,整日穿梭于知府衙门、名士雅集与富商宴席之间。他那篇痛陈吏治腐败的策论被抄录成册,在坊间广为流传,茶楼酒肆里常能听见有人高声诵读其中警句。

“程童生来了!”这声呼喊在醉仙楼前响起时,正在二楼雅座独酌的林修远恰好临窗瞥见。只见程维桢被一众士子簇拥着踏入酒楼,他谈笑间眉飞色舞,不时引经据典,引得周围人连连拊掌。店小二点头哈腰地引他们上了三楼最宽敞的“揽月阁”,珠帘掀起时,隐约可见里面己坐着几位身着官服的贵人。

林修远收回目光,指尖轻抚杯沿。自放榜那日算起,这己是半月来第七次听闻程解元的宴饮之事。

三楼突然爆发出阵阵喝彩,接着是程维桢清朗的吟诵声穿透楼板:

“铁面难容腐鼠辈,冰心只许报君王——”

“好!”满楼宾客齐声叫好,碗筷叮当作响。林修远摇头叹道:“这般锋芒毕露,也不知是福是祸。”

烛影摇红,沈俞之独坐洗心斋中。青砖地上投下一道清瘦的身影,与满架书卷的阴影交织成趣。案头堆叠的《文献通考》《资治通鉴》等典籍间,夹着几页墨迹未干的时务策论,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爬满纸隙。

“啪”的一声,烛花爆响。沈俞之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指尖沾了些许朱砂,在眼尾晕开一抹红痕。他浑然不觉,只将狼毫在澄泥砚中反复舔墨,眉间蹙起深深的沟壑。窗外竹影婆娑,偶有夜露坠叶之声,更衬得书房寂若古井。

林蔷端着参汤立在门外,望着纸窗上那抹剪影,终是不忍惊扰。她轻轻将托盘放在石阶上,忽见俞哥儿起身推开雕花窗棂。月光如银,霎时泻入斗室,映得案上《贞观政要》的鎏金题签熠熠生辉。

沈俞之负手而立,任夜风拂动素袍广袖。远处隐约传来丝竹宴饮之声,他唇角微扬,取过案角一册程维桢的诗集,在扉页题道:“闭门即是深山,读书随处净土。”墨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恰似他眼底沉淀的星芒。

更漏声声,子时己过。洗心斋的灯火却始终未熄,与天边孤星遥相辉映。檐角铁马偶尔叮咚,仿佛在为这无声的苦读打着节拍。

三日后,钦差大臣抵达青州。这位年过五旬的老臣表面是例行巡查,实则暗中考察应试学子。得知程童生才名,特意设宴相邀。

宴席上,程维桢意气风发,侃侃而谈。他引经据典,痛陈时弊,言辞犀利如刀。满座宾客无不赞叹,唯独钦差大人眉头微蹙,手中茶盏越握越紧。

与此同时,沈俞之仍在书房潜心苦读。烛光下,他时而翻阅典籍,时而提笔疾书,将历年政事与圣贤之言融会贯通。

院试之日,东方才露鱼肚白,贡院门前己是人头攒动。沈俞接过考篮时,指尖在竹篾上轻轻一叩,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为自己打气。

号舍内,沈俞之徐徐展开试题。阳光透过窗棂,在宣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闭目凝神,耳边仿佛响起西伯临行前的叮嘱:“文贵含蓄,理重周详”。再睁眼时,笔下己如行云流水:

“臣闻治国如烹小鲜,火候既不可过,亦不可不及……”

墨香在狭小的号舍内氤氲开来,沈俞之的策论既引经据典,又切中时弊。写到关键处,他忽然想起程维桢乡试那篇文章,笔锋一转,将激进的改革之策化为春风化雨般的渐进良方。

与此同时,另一间号舍里的程维桢却频频拭汗。他盯着“论吏治清明之本”的试题,脑海中不断闪现钦差冷峻的面容。笔尖在纸上悬了许久,终究没能写出往日那般锋芒毕露的文字。

放榜那日,锣鼓喧天。当“沈俞之”三个朱砂大字高悬榜首时,人群爆发出阵阵惊叹。而程维桢挤在人群中,反复确认榜单后,脸色煞白。他踉跄着退出人群,腰间玉佩不知何时己掉落在地,被往来行人踏得粉碎。

沈俞之望着程维桢落寞远去的背影。他着手中崭新的犀角腰带,忽然觉得这荣耀也带着几分沉重。远处,暮鼓声声,仿佛在叩问每一个读书人的初心。

此事传开后,青州士子无不唏嘘。原以为程童生必能连中三元,不想竟败在自己的一张利口之下。而沈俞之沉稳内敛的作风,反倒在科举路上走得更远。

茶楼里,几位老秀才摇头叹息:“程童生才学是有的,可惜太过张扬。”“沈小郎沉稳内敛,这才是为官之道啊!”

沈宅门前爆竹震天。沈俞之着簇新襕衫接旨时,瞥见人群外围有个熟悉的身影。程维桢穿着半旧青衫,手中捏着落第的报帖,正死死盯着他腰间新系的犀角带。

“沈秀才。”

程维桢忽然从喧嚣的人群中排众而出,这三个字从他唇齿间挤出,像是从千钧重负下硬生生撬出来的。他新换的靛蓝首裰下摆沾着泥渍,腰间那方曾引以为傲的羊脂玉佩不见了踪影,只剩一根孤零零的丝绦垂在那里,随他急促的呼吸轻轻晃动。

沈俞之转身时,正看见程维桢抬手欲拍他肩膀,却在半空僵住,最终只化作一个生硬的拱手。这位昔日意气风发的童生郎,此刻眼白布满血丝,嘴角却强撑着扯出弧度:“可否……借一步说话?”他嗓音沙哑得厉害,仿佛连日来都在嘶吼,偏又刻意放轻了语气,倒像怕惊着什么似的。

围观众人霎时安静下来。几个方才还在道贺的童生不自觉地后退半步,有人手中的泥金扇“啪”地掉在地上。

沈俞之注意到程维桢垂在身侧的左手正神经质地抽搐着,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朱砂——想必是看榜时,在落第名单上抓挠留下的痕迹。

“程兄请。”沈俞之微微侧身。他这声“程兄”叫得平和,却让程维桢眼皮猛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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