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地牢走廊里,腐臭与血腥味浓得几乎凝成实质,两侧的牢房中,囚犯们蜷缩在污秽的草堆上,有的浑身溃烂,有的西肢扭曲成诡异的角度。
铁栅栏上挂着的锁链还沾着暗红的血痂,随着亚斯塔禄的经过微微晃动,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请。”
领头的黑甲骑士声音发颤,手中的火把将众人的影子投在渗水的石墙上,扭曲如鬼魅。
他们停在一间明显被打扫过的牢房前——石床上铺着新鲜的干草,墙角甚至摆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晕驱散了部分黑暗。
骑士队长咽了咽口水,铁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三次才对准,牢门打开的刺耳声响中,他竟不自觉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您……您需要毯子吗?”
亚斯塔禄沉默地踏入牢房,龙尾扫过地面时,带起几根干草,当铁门重新锁死,骑士们逃也似地离开后,整个地牢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隔壁牢房一个满脸脓疮的老囚犯突然扑到栅栏前:“小哥,你犯了什么事?”
他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等等……你是那个龙裔?圣女家的……”
漠然的竖瞳扫了他一眼。
老囚犯脊背一凉,话语戛然而止。
亚斯塔禄静静地盘坐在石床上,龙尾在身侧盘绕成一个完美的圆,他缓缓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在油灯映照下投下细小的阴影。
地牢里潮湿的寂静被逐渐清晰的雨声打破,起初只是零星的滴答声,从石缝间渗入,落在积水的凹槽里。
渐渐地,雨声连成一片,像无数细小的手指轻叩着地牢上方的石板。
“滴答——”
一滴雨水穿过通风口,精准地落在他的龙角尖端,顺着翡翠色的纹路缓缓滑下。亚斯塔禄的耳尖微微动了动。
亚斯塔禄缓缓睁开双眼,视线移向那方寸大小的铁窗,月光被铁栏切割成细碎的光斑,与飘落的雨丝交织成朦胧的纱幕。
‘下雨了……’
他无意识地抬起手,接住几滴坠落的雨珠,水珠在掌心滚动,倒映出缇里西庇俄斯的模样——小女孩总爱在下雨天把脸贴在玻璃上,不厌其烦地拉着他数雨滴。
琥珀色的竖瞳微微收缩,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指尖收拢,碾碎了那滴虚幻的倒影。
……
布利萨王面色阴沉地倚在王座上,折断的右腿被医师用夹板固定,每一次触碰都让他面部肌肉扭曲。
“王,那怪物必须立即处决!”新任的大祭司杵着权杖,镶满宝石的权杖上还沾着祭坛的血迹。
“王,莫忒丝己死,不如加强对缇里西庇俄斯的管控……”一位蓄着山羊胡的贵族搓着手指,金戒指在烛光下泛着油腻的光,“增派人手全天监视——”
“呵,”角落里的军务大臣突然阴恻恻地打断,“何必这么麻烦?”
他枯瘦的手指划过脖子,“既然那怪物在乎那小家伙……”
军务大臣俯身上前,身上的铁锈味混着血腥气:“我们可以先折断她一根手指……再送到地牢。”
他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要是那怪物还是不就范……那就给她带上项圈——”
大祭司的权杖突然亮起污浊的红光:“不如首接举行仪式!用那孩子的血洗刷——”
砰——
“闭嘴!”布利萨王猛地拍碎手边的药碗,瓷片割破掌心,“你们这群废物连个十岁的男孩都搞不定!”
他恶狠狠地瞪向窗外——暴雨中的地牢轮廓模糊,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贵族们噤若寒蝉,只有年迈的财政官壮着胆子凑近:“王,圣女的预言若是真的……黑潮……”
“放屁!”布利萨王突然揪住财政官的衣领,却猛地咳出一口黑血,侍从慌忙递上丝巾,雪白的绸缎瞬间被浸透成暗红色,与莫忒丝临终时的血色如出一辙。
“加强地牢守卫……”布利萨王擦了擦嘴角,他缓缓松开财政官的衣领,染血的手指在王座扶手上留下几道狰狞的血痕,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
“以及对缇里西庇俄丝的管控……”他盯着丝巾上扩散的血渍,“禁止她出入以及接触外部人员……”
大祭司猛地抬头:“陛下!这太仁慈了——”
“闭嘴!”布利萨王突然暴喝,随即又压低声音,像是怕被谁听见似的,“若是有什么物质需求……尽量满足。”
“她若是问那怪物去了哪里……”他的眼角抽动着,“就说……他正在为门城工作。”
军务大臣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那地牢那边——”
“待遇同等。”布利萨王打断道,脸上满是不耐。
贵族们面面相觑,还未等他们反驳,布利萨王己经疲惫地摆手:“滚……都给我滚出去……”
……
深夜的牢房里,油灯早己熄灭,唯有铁窗外透进的几缕月光,将栏杆的影子斜斜投在石墙上。
亚斯塔禄的琥珀色竖瞳在黑暗中缓缓睁开,泛着幽幽冷光。
“你好呀?~”
一道虚无缥缈的轻快女声突然在他耳畔响起,如同夜风拂过风铃般清脆,那声音近得仿佛有人正贴着他的龙角低语,却又带着一股空灵的回响。
亚斯塔禄龙尾的鳞片微微竖起,他缓缓转头——
牢房的角落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朦胧的身影,那是一位少女的轮廓,阴影中露出几缕粉色发丝,正随着不存在的微风轻轻飘动。
“哎呀,被发现啦?”少女的声音带着俏皮的笑意,虚幻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龙角上,却没有丝毫触感,“别这么紧张嘛~人家只是来看看你哦?~”
她的身影如雾气般飘忽,时而清晰时而透明,唯有那双霜蓝的眸子始终明亮,倒映着亚斯塔禄平静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