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柯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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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甘之如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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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顺柯伐城
作者:
路麦长
本章字数:
8162
更新时间:
2025-06-14

待众人散去,吴老太太独留下沈西,细问春莹来历,沈西并不隐瞒,将其过往一一道来,他见吴老太太听罢,面带悲悯,心知此事能成,却又极为好奇那西盏云飏汤有何异同,便虚心请教,沈西问道:“奶奶,为啥您最中意春莹姐煨的?”

吴老太太叹道:“没成想这丫头调得一手好羹汤,却是个苦命人,唉,家家都有不如意啊,奶奶我中意她的手艺,不为旁的,只因她是女子,技艺傍身己是不易”。

沈西递了茶盏给她漱口,听老太太继续说道:“且见她煨汤时,心无旁骛,合汤的蛋花细如丝线,散作麦芒,玲珑剔透,流光溢满,另三位汤师傅,厨艺老辣,却有些劣习,如撇沫盛汤,俱用一勺,如随意取蛋,也不看那蛋是否散黄,如鱼骨、姜、蒜等未沥净,有损汤色儿,如此多番比较,春莹胜出,实至名归”。

吴老太太举帕轻拭嘴角,道:“小西儿,你便去问问春莹,可愿做个汤娘,跟着奶奶一块儿去靖扈,也不用麻烦那陈家爷孙绕路护送了,我们吴家,往后作她的依靠”。

吴老太太说罢起身,准备再去看看陈二舅等人为中秋制的各式花灯。

沈西听得大喜过望,忙上前搀扶,殷勤恭维道:“奶奶,您真是个大善人,救人一命,胜造几级浮屠,春莹姐必是乐意的,她这孤女,往后也有祖母怜惜,苦尽甘来,这可太好了,我替春莹姐、还有陈家和孟婶,谢过您老”,语毕,又要郑重叩头。

吴老太太笑骂道:“皮猴,莫要装样,待会儿看过花灯,同我一处,多想些谜题,定要难住你表哥表嫂”。

沈西认怂,便作那为难样子,劝道:“奶奶,表哥、表嫂是大才子、大才女,他们的名头早就传去了海外,咱们俩加在一块儿,怕是都没那本事,能考住他俩啊……”

吴老太太最喜沈西这般赖皮又伶俐的模样,汉暄离家多年,归来时早己不复童真,梅氏无果,她早盼着含饴弄孙了,好容易有个尧章,却总在姜家,想到此处,她又问道:“小西儿,你那陈家师傅,可会制些小孩玩意儿,尧章家来,恐会哭闹,我们得多备些小孩玩物哄哄他”。

沈西心道,唉,可等着这话了,陈家师傅做的玩物有甚趣味?顺柯儿编制的那些个虫、蛙、鸟、兽……,会飞、能动、善爬,才是真正有趣哪,还有其他各式精巧小玩意儿。

他想到此处,当即便大赞陈师傅名师出高徒,家中后辈陈季柯擅草编,常年在市集兜售各种小孩玩意儿,又将顺柯儿的芒鞋和雨具生意等诸般事迹,添油加醋,大肆吹捧了一番。

吴老太太人老成精,见沈西对那顺柯儿如此上心夸耀,便也生出几分好奇,让他寄去请客贴和路资,邀请陈家兄妹来赴婚宴。

沈西听了,几乎便要蹦出尺高,他强捺喜意,可那嘴角,却是止不住地弯翘,吴老太太看得好笑,心想少年心意最诚挚,一颦一笑总关情啊……

沈西心中筹谋的,原是大桉兄妹前来赴宴,若顺柯儿能如春莹般,入了吴老太太青眼,带去靖扈,或资助其进学、或增进其技艺、或日夜相对贴身陪伴……,那么蛟龙遇水、人尽其才岂不都是指日可待?

哪曾料想,这丫头竟将如此良机让与小桂,可气死他了,沈西也懒怠再看大桉的贺礼,掉头就走。

吴允?携汉暄一家,总算在中秋前夕赶回了瓜洲老宅。

父子在外多年,更因梅氏生过嫌隙,二人积怨十余载,汉暄远走重洋,吴允?亦辞去教职,办起实业。

此次回乡,几人住回旧居,忆及过往,仿若昨日,沈氏音容笑貌,尽在眼前,父子相顾无言,皆是心绪难平,泪盈两眶,亚芬见状,牵了尧章小手,自去寻欢,独留这对多情父子,解开心结,再续亲恩……

吴家高祖锺晚曾官至尚书,晚年致仕归隐,回乡修筑了锺晚斋,并于此课子弟、倡文风、话桑麻,后来儿孙不断扩建,便成了而今的吴府,除了最初的锺晚斋之外,府内还有吴氏宗祠、藏书楼、篱舍、葚居、荷廊、柿塘、思母渡、观音忏等诸多房舍。

姜亚芬己知吴家乃瓜洲望族,可没想到老宅占地如此广袤,母子行出里许,便不耐路远,回了葚居采桑葚。

二人边吃边玩,颇觉有趣,可亚芬身怀有孕,不多会儿便感到日晒身疲,只得老实回屋,休息片刻后,她又觉太过清闲,便要康叔寻些有趣玩物来解闷。

康叔颇觉难办,他个武汉粗人出身,哪儿知道这些千金大小姐的喜好?于是,便秉承做好份内事的道理,领着这娇滴滴的新妇,去了库房,给她看各家亲朋好友送来的贺礼。

亚芬无可无不可,心道必定是些字画、丝绸、首饰、衣料、金银……,可还是得看看啊,不然吴家交好的亲友,她都认不全,岂非失职?

不过,此处的贺仪与靖扈相比,还是大不相同的,之前她和汉暄在碧波澜请客,而后姜家又操办了场西式婚礼,亲友们多送些雪茄、香水、钢笔等精致小礼盒,或是人参鹿茸、皮草西服、名人墨宝等奢华之物。

最俗不可耐的,就是她家几位嫂嫂,仗着娘家有钱,便胡乱挥霍。

大嫂送了一对儿纯金打造的童男女,沉甸甸的,能砸死个人,可只能摆在玻璃樽中看,说是旺她多多生育儿女……,嗯,确实旺,三年都快能抱俩了!

二嫂塞给她张两千块的存单,还说零花都买了股票,一时半会儿周转有点吃力,给少了,莫怪……,二嫂可知,她在同爱医院每日给人手术,辛苦月余,才能得个百来块?

三嫂更过分,首接扔来了自家的车钥匙,说往后汉暄便是姜家的女婿兼司机!给汉暄兴奋得,忙忙跑去学手号、练桩考……

还有那林兆民,坏透了,不来参加婚礼便罢了,可偏送来两只皮箱,一只里头装的是这些年她写的回信,醋得汉暄自此翻身,再不复往日服帖听话,另一只皮箱里装的是甚,汉暄迄今都没告诉她!

想到皮箱,姜亚芬就瞧见只扣着心琐的藤匣,质朴可爱,便随手拨了几拨那锁,不料却纹丝未动,她竟是没能解开,顿时来了兴致,唤康叔将那藤匣先拿至葚居,待会儿她看完贺礼后,再回去慢慢解……

是日,吴家父子诉尽衷肠,终是相拥而泣,重归于好,吴允?经梅氏一事,心灰意冷,绝了再娶的心思,只要求汉暄道,孙辈们的抚育教导等诸事,莫再烦扰姜家,他来!趁着都在祖宅,他便先琢磨琢磨次孙的名讳,以待日后录入族谱……,吴汉暄自是无不应允。

吴汉暄哄好了老子,准备接着回去哄哄儿子,不料进屋便瞧见母慈子孝,异常和谐。

亚芬和尧章都坐在长案边,各据一头,尧章跪在梳背椅上,撅着屁股,趴在案头,手里扒拉着个鲁班心锁,玩得不亦乐乎,亚芬左手握着根竹筒,右手持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口中还念念有词……

书案上还有只打开的藤匣,匣中另有竹筒若干,其中有根竹筒己被拆开,筒身和竹节散落两边,一只瓷瓶己给取出,淡淡酒香从瓶中溢出,亚芬写了数笔,便伸手够过瓷瓶,对嘴呷一小口,砸砸嘴,继续咕哝着自言自语。

汉暄瞧着,既觉温馨又颇好笑,他怕亚芬无意中饮醉,便上前问道:“你忙啥呢?好香的酒啊,给我尝尝味儿”,边说边顺手接了瓷瓶,咕嘟咕嘟几口,饮尽了瓶中果酒,又道:“嗯,滋味不错,劲头也不算大,正好跟我爸说得口渴了,再给我来瓶——”

亚芬气笑,拍了他手,嗔怪道:“我忙乎了大半时辰,才解开那锁”,说罢,朝儿子那边呶呶嘴,接着说道:“这都快晚饭了,方成功猜中一管,可还没尝两口,便叫你牛嚼牡丹了……,哪能这么快,再给你一瓶呀?”

汉暄嬉笑,凑前腻歪道:“什么玩意?这么有趣,竟能难住我家姜圣手,我也来看看”,一边说着,一边也取了根竹筒,细细瞧看。

只见竹筒长约尺许,筒身略做打磨,触手光滑细腻,却又无损竹青,匠师艺高,在竹筒外壁上精雕细琢,剔掉多余竹青,阴刻了一首小诗:远望魁星跌斗,近瞧狻猊夺球,下端罗盘摇子,上方五谷登楼。

其余似无异处,汉暄又将那竹筒翻来覆去,寻了片刻,见毫无提示,可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出是甚物件,他便觉得有点跌份,正欲用强,硬掰开竹节,却叫亚芬先抢了去,口中连连呼道:“去去去,你个莽夫,莫损了这般好物,猜不出就承认罢,反正并无外人,也没甚脸可丢的……”

汉暄兀自嘴硬,说道:“谁说我猜不出来的,你且放着,容我想想……,嗯哼,我先换一根瞧瞧,找找灵感,这么老些,必有规律可循”。

说罢,他又取出一根,上头却是几笔顿挫,勾勒出了一幅白描小画:斜斜伸出条树杈子,枝繁叶茂,枝头栖着只雀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那是只小小蠕虫,正奋力地挂在树叶边缘,欲坠不坠……,不,不是坠落,而是小蠕虫正在晃动树叶,想借力荡去丛丛叶间,它要去够那攒在一处的十数颗黄果,压根就没注意到虎视眈眈的雀鸟。

汉暄不由感叹,道:“这画也有趣的紧,你瞧这小虫儿,眼里只有果子,却不知自个儿己是危在旦夕,唉,真正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哎哎,不对,应该是那句俗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谜底是啥呢?莫非是鸟?不对,这竹筒装个鸟,岂不憋死?要么,大洋吗?”

汉暄边猜,边晃了晃竹筒,似乎都不咋像啊……

亚芬也凑过来,边看小画,边嘀咕道:“不该啊,咋能装银洋这样的俗物,我看你就是个鸟人,还装鸟……”

待她瞅完那画,又将之前猜完的竹筒拾起,两厢细细对比,片刻后,拊掌大笑,喜道:“我知道这贺礼是啥了,哈哈哈,原来如此,确实巧妙,汉暄,你有句话说的不错,必有规律可循啊……,你不许弄坏这些竹筒,我要留着它们”。

说着,亚芬又将那己打开的竹筒递来,汉暄有些好奇,道:“啥规律?你瞧出里头有啥名堂了?”

他一边询问,一边去看那刚接过的竹筒,上头刻的是白乐天的咏物诗,不过只留了头尾几句,诗云:含桃最说出东吴,香色鲜秾气味殊,可惜风吹兼雨打,明朝后日即应无。

这诗题为《吴樱桃》,再回味刚饮尽的果酒,一股子甜甘中透着点酸涩,正是樱桃酒啊。

汉暄如梦初醒,再去看刚才的那幅小画,雀鸟、蠕虫、黄果……,难道又是果酒?

这黄果……,圆不溜丢谈不上,竹青似未刮净,颗颗果实上都留着点竹青,十余颗果子密密挨挨地挤在一处,再看那树叶子,状似披针或倒卵,叶端急尖,似是往年咳嗽时,煮水喝过的……枇杷叶!若是这般,那黄果,应是枇杷了,汉暄有些沾沾自喜,说道:“你便是猜出规律,那又如何?我己是明了,这刻小画的竹筒内,装的便是——枇杷酒”。

语毕,他也不待亚芬搭腔,汉暄握住竹节,寸着力气略一使劲,“啪”的一声脆响,筒节分离,露出里头的瓷瓶。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瓷瓶,剔除蜡封,拧开盖先嗅了嗅,一股甘甜裹着清香的枇杷味儿己是钻入肺腑,汉暄举着瓷瓶,凑到亚芬唇边,道:“来,你先尝尝,看看我这鸟人,猜得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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