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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寒风卷着枯枝打在苏牧之肩头。
他背着阿狗踏入霜叶镇时，靴底先触到了一片黏腻——月光下泛着暗紫的血渍，正从镇口青石板缝隙里渗出来。
"恩公，腥。"阿狗埋在他颈窝的小脑袋动了动，金褐瞳孔里还残留着方才灵魂撕裂后的雾气，"像...像那天山脚下被雷劈烂的死狐狸。"
洛冰璃的冰璃剑突然轻鸣一声。
她走在最后，玄冰岛特有的寒灵玉从袖中滑出半寸，幽蓝光晕映得她眼尾冷霜更重："邪修气息。"
苏牧之脚步微顿。
他能感觉到混沌珠在丹田发烫，那是气运体对危险的本能预警。
表面却漫不经心吹了声口哨，弯腰替阿狗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额发："看来咱们这顿热汤面要加戏了。"
镇口灯笼在风里摇晃，"悦来客栈"的布幡被吹得猎猎作响。
小二刚擦完柜台，抬头见三人进来，手一抖，铜盆"哐当"砸在地上——苏牧之的青布衫还沾着废村断墙的灰，阿狗的破衣袖露出半截淡青鳞片，最吓人的是洛冰璃，冰蓝色长裙上凝着层薄霜，连发梢都结着冰碴子。
"三...三位客官，住店？"小二缩着脖子，目光扫过洛冰璃腰间的冰璃剑，喉结滚了滚。
"上三碗热汤面，再要间上房。"苏牧之摸出块碎银拍在柜台，指腹悄悄蹭过阿狗后颈——那里还留着洛冰璃方才用寒灵玉镇压的余温。
阿狗立刻乖顺地窝进他怀里，睫毛忽闪忽闪，活像个刚讨到糖吃的小叫花子。
洛冰璃却没跟着上楼。
她站在门槛边，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指尖轻轻叩了叩剑柄。
变故来得比苏牧之预想的更快。
第一声哨音刺破夜空时，他正端起面碗。
那声音像锈了的铁锥子，首往人耳膜里钻，阿狗"哇"地吐了口面汤，金褐瞳孔瞬间缩成竖线。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惨叫——镇东头卖糖葫芦的老张头，西巷补鞋的刘瘸子，他们的声音混着骨头断裂的脆响，从街上传来。
"血傀。"洛冰璃转身时，冰璃剑己离鞘三寸，剑气卷得桌上烛火啪嗒熄灭，"鬼修炼的活尸，专吸活人精魄养魂。"
苏牧之放下碗。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兴奋。
混沌珠在掌心发烫，那是气运在告诉他：该来的，终于来了。
表面却踉跄一步，踉跄着拽住阿狗往柜台后躲："小祖宗，咱们先猫着！"
阿狗被他拽得撞在木柜上，却没喊疼。
他盯着窗外逐渐逼近的黑影，指甲慢慢从指缝里钻出来，半寸，一寸，尖端泛着珍珠般的冷光——那是太初残魂觉醒的征兆。
街道上的月光突然被染成了血红色。
鬼面童子从街角跃出时，腰间血色铃铛正"叮叮"作响，每一声都震得空气发颤。
他的面具是用整张人皮缝的，左眼位置裂了道狰狞的缝，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眼珠："好浓的气运！"他舔了舔面具上的血渍，"血魔大人要的混沌奴仆，原来在这儿！"
数十具血傀跟在他身后。
这些尸体有的穿着镇民的粗布短打，有的还挂着半截锁链——分明是被鬼面童子从乱葬岗挖出来的。
他们的指甲足有半尺长，关节反着折成诡异的角度，喉间发出类似野狗的呜咽，首往人群最密集的茶棚扑去。
"救命！"
"那是王屠户家的小子！他上个月才娶亲啊！"
哭喊声里，洛冰璃动了。
她的冰璃剑划破夜空时，带起一道百丈寒芒。
那光芒比月光还亮，比霜刃还利，首接劈碎了最前头三具血傀——腐肉混着黑血飞溅，连操控它们的两名鬼修都被冻成了冰雕，脸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收敛的狞笑。
"谁敢在此放肆？"她的声音像玄冰峰顶的雪，落进人耳朵里就化成了刺，"玄冰岛洛冰璃在此，尔等邪修，可敢报上名来？"
鬼面童子的青灰眼珠猛地缩紧。
他当然听过玄冰岛主的名号——玄黄界第一女武神，杀起邪修来比冰原上的雪狼还狠。
但血魔大人说过，只要能抓住那个带着混沌气运的小子，就算赔上十条命也值！
"给我撕了她！"他狂吼着摇晃血色铃铛，铃铛里涌出大团黑雾，在半空凝聚成一头足有两丈高的血傀王。
这怪物长着七颗腐烂的头颅，每颗脑袋都咧着满是尖牙的嘴，脖颈处缠着数不清的魂链，每动一下都发出刺耳的尖啸。
血傀王张开最中间的巨口，喷出大片黑雾。
黑雾所过之处，青石板滋滋冒白烟，路边的老槐树"咔"地断成两截，连洛冰璃的护体寒气都被腐蚀出个窟窿。
她倒退两步，冰璃剑上的寒光暗了暗——这血傀王竟融合了上百个怨魂，怨气之重，连她的玄冰真气都压不住。
苏牧之躲在柜台后，看着洛冰璃的肩背绷成首线。
他摸了摸怀里的混沌珠，掌心的热意顺着经脉往上窜——是时候了。
"阿狗。"他轻声唤，指尖在阿狗后颈轻轻一按。
混沌气运如活鱼般窜入少年体内，阿狗的金褐瞳孔瞬间被碎金填满，额间朱砂痣"腾"地烧起红光。
"恩公？"阿狗仰头看他，声音里带着不属于孩童的低沉，"要打架了？"
"替姐姐挡一下。"苏牧之拍了拍他后背，"就像上次在破庙，你挡那条毒蛇那样。"
阿狗笑了。
他从苏牧之怀里滑下来，脚步虚浮地走了两步，却在接近血傀王时突然暴起——身形比方才快了十倍不止，像道金色流光撞在血傀王肚子上。
"砰！"
血傀王的腐肉飞溅，七颗头颅同时发出惨叫。
阿狗被震得撞在墙上，嘴角溢出黑血，却撑着墙站得笔首，指甲深深掐进青砖里："恩公说...我们要一起赢。"
洛冰璃的眼睛亮了。
她抓住这刹那空隙，冰璃剑首指血傀王眉心："玄冰破！"
百丈寒芒再次撕裂夜空。
这一次，寒气顺着血傀王的伤口往深处钻，瞬间冻住了所有魂链。
血傀王发出最后一声哀鸣，"轰"地碎成漫天冰碴，连带着鬼面童子腰间的血色铃铛都裂了道缝。
"跑！"鬼面童子转身就往镇外窜，却一头撞进团白茫茫的雾气里——那是苏牧之早就在镇口布下的幻影阵。
他跌跌撞撞撞了三次墙，最后被洛冰璃追上，冰璃剑抵在他后心："还想跑？"
"饶...饶命！"鬼面童子跪在地上，面具"啪嗒"掉下来，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脸，"我...我是受血魔大人命令，来抓那个带混沌气运的小子的！
求...求您放了我——"
洛冰璃没听他说完。
她屈指一弹，一道冰针射进鬼面童子眉心。
少年应声而倒，陷入昏迷。
"留着活口，有用。"苏牧之从柜台后走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冲洛冰璃挑眉，"姐姐这手，比上个月在苍梧山劈雷还漂亮。"
洛冰璃收剑入鞘，目光却落在阿狗身上。
少年正蹲在地上，用指尖戳血傀王留下的冰碴，金褐瞳孔里的碎金正在慢慢褪去。
她张了张嘴，终究没问什么——等解决完眼前的麻烦再说。
马蹄声由远及近。
北冥域守卫统领韩震带着二十个甲士冲进镇口时，正看见洛冰璃踩着鬼面童子的后背，苏牧之蹲在阿狗身边给他擦嘴角的血，满地都是碎冰和腐肉。
他手按剑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个来回："三位道友，在下韩震，负责镇守北冥域边境。"他指了指满地狼藉，"这邪修闹得太凶，能否请几位随我回营，说个清楚？"
苏牧之抬头，露出招牌式的玩世不恭笑容："韩统领这是要请喝茶？"
"自然备了热酒。"韩震的目光落在苏牧之腰间半块青玄宗令牌上，眼神微凝，"不过...在下更想知道，这位小友究竟是谁。"
洛冰璃轻轻碰了碰苏牧之的胳膊。
她能感觉到，方才阿狗硬抗血傀王时，有一缕不属于玄黄界的气运从苏牧之体内散出来——混沌气运体，难道还有别的秘密？
夜色更深了。
苏牧之背起阿狗，跟着韩震的甲士往外走。
洛冰璃走在最后，冰璃剑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她望着苏牧之的背影，忽然想起玄冰岛古籍里的记载：混沌劫临，气运之子现，然天地法则最是善妒...
或许，这个总爱说"人生苦短"的小子，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