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屠大哥!”
阿木扑到屠铁身边,看着他迅速变黑的掌心,又看看痛苦不堪的云澈,小脸上满是绝望的泪水,完全不知所措。
沙暴依旧在天地间疯狂咆哮,卷起亿万黄沙,将这片小小的避风地也渐渐吞噬。
血腥味、毒液的甜腥味、还有死亡的气息,混合在风沙里,浓郁得化不开。
云澈蜷缩在冰冷的岩石下,身体因剧痛而剧烈颤抖.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因为过度用力而渗出血丝,混合着嘴角尚未干涸的血迹,在沾满沙尘的脸上留下狰狞的痕迹。
体内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的岩浆和极寒的冰锥!
星图吞噬转化蝎王带来的庞大而驳杂的能量,正疯狂地冲击着他淬体八重的脆弱经脉。
那股能量中蕴含的剧毒虽被星图强行剥离转化了大半,但残余的腐蚀性和狂暴特性,依旧如同无数烧红的小刀,在他体内肆意切割、穿刺。
“呃…”
他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痛哼,额头上冷汗涔涔,瞬间又被风沙吹干,留下一层白霜般的盐渍。
他尝试运转体内那点微弱的气血去修复,但杯水车薪。
星图在点亮了第七颗星尘后,似乎陷入了某种奇异的沉寂,贪婪地吸收着吞噬来的能量进行着未知的变化,暂时无法提供更多的反哺。
“云…云大哥…”
“屠…屠大哥他…他的手…”
阿木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风沙中断断续续他跪在昏迷的屠铁身边,看着对方掌心那一片迅速扩散的恐怖青黑色,吓得浑身发抖。
屠铁的气息己经微弱到了极点,脸色灰败,嘴唇泛着骇人的紫绀。
云澈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扫了一眼屠铁。
那毒蔓延的速度极快,己从手掌蔓延至小臂,甚至肩头都隐隐透出黑气。
蛮族那霸道的伤药似乎对这种蝎毒毫无作用,以屠铁现在的状态,恐怕撑不过半个时辰。
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他伸出这只之前抓住石头脱离流沙时掌心被割裂的手,此刻伤口被沙尘覆盖,混合着干涸的血迹,一片狼藉。
他摸索着从腰间那个从巴图鲁身上取下的皮囊里,掏出那包气味刺鼻的暗绿色药膏。
他挖出一大块粘稠的药膏,忍着左臂的剧痛和麻木,伸向屠铁那条中毒的手臂。
药膏接触到那青黑色的皮肤,发出轻微的“嗤嗤”声,仿佛冷水滴入热油。屠铁在昏迷中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
云澈面无表情,将药膏用力涂抹在屠铁中毒的手臂上,从手掌一首涂到肩膀。
药膏的霸道药性与蝎毒猛烈冲突,屠铁手臂上的青黑色似乎被强行压制住,不再继续向上蔓延,但颜色并未消退,反而显得更加诡异。
这显然只能暂时吊命...
做完这一切,云澈仿佛耗尽了力气,靠着岩石剧烈喘息。
他看了一眼皮囊里仅剩的几块腥膻肉干和一点清水,又看了看在风沙中瑟瑟发抖的阿木。
“吃。”
他嘶哑地吐出一个字,将一块肉干和皮囊递给阿木。
阿木犹豫了一下,看着云澈苍白的脸和身上的伤,小声道:“云大哥…你…”
“吃!”
云澈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阿木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接过肉干,小口小口地用力撕咬起来,又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水。冰冷的肉干和清水下肚,带来一丝微弱的热量。
云澈自己也抓起一块肉干,塞进嘴里,如同嚼蜡般用力咀嚼着。
粗糙的肉丝摩擦着喉咙,带来阵阵恶心感,但他强迫自己咽下。
每一口食物,都是活下去的资本。
沙暴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
天色彻底暗沉下来,如同被浓墨浸透。风声如同万千鬼魂的哭嚎,卷起的沙砾击打在岩石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如同冰雹。
气温也在急剧下降,白日的酷热消失无踪,刺骨的寒意顺着破烂的衣甲缝隙钻入,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身体。
寒冷、剧痛、虚弱、剧毒…还有无处不在的风沙和死亡的威胁。
云澈靠在冰冷的岩石上,闭上眼,强迫自己进入一种半休眠的状态,节省着每一分体力。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而珍贵。
时间在风沙的怒吼和痛苦的煎熬中,缓慢得如同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几个时辰。
就在云澈的意识在剧痛和寒冷的双重折磨下,开始有些模糊的时候——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动感,透过身下冰冷的岩石,传递到他的脊背!
某种沉重、整齐、且带着金属质感的震动!由远及近,正快速向这边靠近!
云澈猛地睁开眼!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疲惫瞬间被极致的警惕取代!他强忍着全身的剧痛,侧耳倾听,同时将身体紧紧贴在岩石上,最大限度地减少暴露。
震动感越来越清晰!伴随着震动传来的,还有一种极其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马蹄声!
不是戈壁野马那种散乱奔踏的声音,而是……训练有素、节奏统一的战马奔腾!
马蹄铁敲击在戈壁硬地上的声音,即使隔着风沙和厚厚的岩石,依旧带着一种冰冷的肃杀感!
是追兵!
黑石要塞的追兵,玄甲卫!
云澈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看了一眼昏迷濒死的屠铁,又看了一眼身边因寒冷和疲惫而昏昏欲睡的阿木。
以他们三人现在的状态,别说反抗,连逃跑都是奢望!
马蹄声越来越近,震动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岩石断层的外面!风沙的呼啸声似乎都无法完全掩盖那沉重的铁蹄踏地声。
“云…云大哥…什么声音?”
阿木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迷迷糊糊地抬起头。
云澈没有回答。
他缓缓握紧了左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渗出,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却让他混乱的头脑瞬间清醒。
他眼中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寒,以及冰寒之下,那如同野草般疯狂的求生意志。
他轻轻拍了拍阿木的肩膀,示意他噤声,然后无声无息地,从腰间拔出了那柄从蛮族战士尸体上捡来的骨匕。
骨匕被他反握在手中,隐藏在破烂的袖口之下。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将身体的状态强行压榨到极限,如同蛰伏在阴影中、等待最后一搏的受伤凶兽。
目光,死死锁定了岩石断层那被风沙遮蔽的出口方向。
马蹄声,停在了外面。
死寂......只有风沙的咆哮。
紧接着,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如同金铁摩擦般的声音,穿透风沙的阻隔,清晰地传入这小小的避风地:
“云澈。”
“出来。”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沉重的压力,仿佛重锤敲在人心上。
阿木吓得浑身一抖,猛地捂住了嘴,惊恐地看向云澈。
云澈身体紧绷,握着骨匕的手更紧了,指节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没有动,只是眼神更加冰冷锐利。
外面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待回应。
片刻之后,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伐之气:
“奉监军使苏砚大人令。”
“缉拿罪兵云澈、屠铁、阿木三人。”
“生死勿论!”
“生死勿论”西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阿木的心底。
他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的恐惧瞬间被巨大的绝望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云澈,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滚落下来,混合着脸上的泥沙。
“云…云大哥…”
“他们…他们不是来救我们的吗?我们做了这么大的功劳啊,更...更何况我们是…是帝国的人啊…”
阿木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不解和天真的破碎
他脑袋无法理解,为什么同袍的铁蹄声带来的不是生的希望,而是比蛮族更冰冷的死亡宣告。
云澈没有看他。
他依旧死死盯着岩石断层的出口方向,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意外,只有冻结一切的寒意。
握着骨匕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掌心崩裂的伤口渗出的鲜血,顺着骨质的匕身缓缓流淌,滴落在身下的沙砾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救?
在这黑石要塞,在这弱肉强食的深渊,从来就没有救赎,只有赤裸裸的利用与抛弃。
苏砚…那个仅仅因为一丝异常就下达“生死勿论”命令的女人…
她的眼中,他们这些敢死营的罪兵,恐怕连蝼蚁都不如,只是需要被清理的危险物品罢了
岩石断层外,沉重的马蹄声再次响起,开始缓缓移动,围绕着他们藏身的这片区域,形成包围之势。
金属甲叶在风沙中碰撞,发出细微而冰冷的摩擦声,如同毒蛇游弋。
几道强悍的气息如同无形的触手,穿透风沙的阻隔,牢牢锁定了这片小小的凹陷之地。那是远超淬体境,至少凝元境高手的气息!
“最后通牒!”外面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杀意,“十息之内,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