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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这里会有商船吗？怎么半天不见影子。”
“来往商船时机本就不定，急什么。”
萧依努了努嘴，示意娜宁霏往右侧看去，“不如你先去同他们打探一番，过会船来了本小姐再喊你。”
娜宁霏左看看人堆，右看看正放空发呆的萧依，毫不犹豫地一把扯过对方胳膊。
“诶诶诶！干嘛？”
“不是说好要帮我的吗，别想偷懒。”
“我那是——”
话未说完，人就被娜宁霏拽走了，再一回神，耳畔里充斥着尽是叽叽喳喳的交谈声，萧依有些头疼，颇为无奈地低头瞧了眼，手臂被对方钳制地死死的，根本动不了一点。
一旁时刻注意着这边动向的夜枫，刚准备过来替萧依解围，就发现她意图阻拦驱赶的动作。手势幅度轻微，刚好不被娜宁霏察觉，又能被夜枫瞧见。
夜枫只好作罢，继续按照计划行事。
萧依轻叹了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歇息。一大早就马不停蹄地赶来此处，本就换地方睡不踏实的她，只觉着困顿疲惫的很。
“发什么呆呢，快仔细听着！”
“得得得。”
萧依眨了眨眼，试图保持清醒，却没想到有意外收获。
“诶，听说了吗，朱县令家的女儿重病，正寻求各方名医呢。”
“怎么会突然重病？不是好好的嘛。”
“其实早就有消息走漏风声了，只是他家小姐现如今到了适婚年龄，旁人一听，哪怕是天上的神仙，也没人敢登门求娶啊。”
“呸！依我看，就是自作孽不可活，这些年克扣我们多少银两，他自己心里清楚！”
“嘘——小声点儿！要是传到县令耳朵里，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对对对，快走快走。”
萧依眼珠一转，朱县令，朱藐？这人她认得啊，先前就听萧柳说过，凭借宗室血脉享尽荣华富贵，他父亲嘛倒是一名好官，深得百姓爱戴，只可惜......
她依稀记得，最早向先王提出开通海路商贸的，正是他父亲。
“娜宁霏。”
“怎么了？”
“我再同你做一笔交易，如何？”
县令府外，一行人提着大包小包抬头望向府邸牌匾，又面面相觑僵持了半晌。
“…这么做真的靠谱吗？”娜宁霏有些尴尬地站在最前面，却始终不敢上前叩响门扉，“万一被拆穿——”
“放心，若是被发现，自有阿晏托底。”
“那凭什么不是你来当这江家表小姐！?”
“江氏为武将世家，我又不会拳脚功夫，如何假扮？”萧依从鸢时手中接过面纱，边戴边说道。
“其次——”
萧依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
“其次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
要是被她知道自己与朱藐有过几面之缘，而此番是为了铲除朝廷蠹虫，万一娜宁霏反悔了怎么办，萧依可不干。
娜宁霏默默翻了个白眼，想来自己在楼兰哪里干过如此憋屈的事，她也真是昏了头，非要选择在萧依身上寄予希望。
“你——”
“行了，再犹豫下去天都要黑了。”
萧依快步走到娜宁霏身旁，替她敲了敲门，又退到身后躲起来。
这下不演也得演了，娜宁霏咬牙切齿道，“萧依，这里面最好是有我想要的东西。”
话音刚落，门后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快快快，江相国说要我们好好招待他的表妹，不得马虎！”
“可老爷，小姐她——”
“派人在门口守好，其他人随我来。”
“是！”
门外正屏息偷听的萧依侧目勾唇，轻声说道:“看来，这里面的秘密不小呢。”
“各位久等了吧？”
“不算太久。”萧依上前同娜宁霏并肩站着，生怕她稍有不慎便露出马脚，“不过你若再不来，恐怕大伙都要风餐夜宿了。”
“抱歉抱歉，是本县令款待不周了，还请江小姐莫怪，莫怪。”
“噗，竟是将我错认成了你。阿霏，你可千万不要生气啊~”
刚弯下腰作揖的朱藐疑惑地抬起头，只见眼前头戴面纱的女子，捂嘴偷笑着，而她身侧的“阿霏”，正用一道阴恻恻的视线向自己投来。
“眼睛不用就挖了送人。”
对啊！他怎么忘了，江晏是习武之人，他的表妹又怎么会是柔弱无骨的娇女子呢？糊涂，糊涂呀！
“呃——恕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朱藐干笑了两声，可场上并无一人应和他，这下显得更尴尬了。
他清了清嗓，主动打开话题道：“那这位小姐是......？”
“我——咳咳咳。”一提到自己，萧依马上佯装体弱咳嗽着。鸢时也算是个有眼力见的，立马走到一边扶住她，关切道：“小姐注意身子。”
“这是？”
“我是阿霏的挚友，叫我柳小姐就好。”萧依不知何时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此番跟阿霏一同来到京城，是为了寻求名医。”
“喔？柳小姐身体也——”
果然不出萧依所料，朱藐上当了，但他并没有急于一时，而是笑眯眯地侧过身子让出条道，“啊，即使如此，那快快进屋，莫要落下病根才是。”
就这么顺利地探入敌方内部，娜宁霏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低头瞧了眼装病装到几乎要靠在自己身上的萧依，轻声腹诽道：
“我们楼兰有个说法，撒谎烂肚子，公主还是小心为上。”
“是吗？那方才谁演的如此嚣张跋扈，到时候给阿晏名声都传臭了。”
“嚣张跋扈？呵，我学的可是南梁长公主，与你柳小姐和江相国又有何干。”
萧依: ......
萧依懒得跟她去掰扯，反正废话多说无益，就先率领鸢时夜枫等人往主屋走去。
而娜宁霏则一路上细细打量着县令府内部，虽说有萧柳眼线盯着自己，不好与伊凡留下的人手联络，但总归知己知彼不吃亏，她得好好观察一番。
“江小姐，柳小姐，坐。”
见两人纷纷入座，朱藐便吩咐下人送了点茶水吃食来，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恕本县令多嘴，敢问柳小姐生了什么病？”
“那个，朱某在这京城多年，结识的名医也不少，兴许能推荐给柳小姐。”
生怕娜宁霏会对自己这一试探举动生疑，朱藐不打自招，慌忙解释道。
“劳烦朱大人挂念，小女只是积劳成疾久病未愈，所以才一首这么虚弱。前阵子听闻京城有一乡野神医，能治病根，便随阿霏来了。”
“你呀，叫你先前不拿小病当回事。瞧瞧，身体发寒头疼失眠暂且不说，还昏迷了段时间，都快吓死我了。”
“阿霏......”
娜宁霏和萧依紧握的双手交叠着，视线交错时柔情似水，两人活脱脱一副闺中密友的模样，这把站在一旁的鸢时给看呆了，想当初她们可是刀剑相向呢！果然，公主看中的合作对象就是非常人所能及。
就连朱藐也不意外，他越听越发现萧依跟自家小女的症状相似，若是那神医当真能治好她，岂不是自己又能大赚一笔彩礼钱！？
“这阵子我们都会住在这里，想必表哥己经同朱县令打过招呼了。”
“多有叨扰。”
“不叨扰不叨扰，能接待二位是我朱某的荣幸。”朱藐笑起来时皮都皱在一块儿，颇有皮笑肉不笑之意，虚伪得很。他顿了顿，故作为难的说：“只是...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本就是我们占了便宜，朱县令但说无妨。”
萧依此话一出，就好比渔夫放出鱼饵，静待收钩。
“我家小女同柳小姐一样，也是身子骨弱无法根治，不知可否......？”
“好说，明日我便请他过来。”
“哈哈哈哈哈，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朱藐两手一拍，高兴地前俯后仰，若不是被那未来可期的彩礼冲昏了头，此时他定会发现娜宁霏正对他翻着白眼，而萧依则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侧过脑袋。
娜宁霏端起茶盏，刚准备喝一口，就觉得有些怪异，“这茶——”
“不愧是上好的龙井。”
“啊哈哈，那是自然，江小姐还真是慧眼识珠啊。”朱藐故意凑近到她的面前，压低声线附耳说道，“这里头，加了我朱某向高人求来的偏方，能延年益寿呢。”
“居然有这功效？”
娜宁霏抿了一小口，又顺势按下萧依的手腕，“只可惜…柳妹妹她素来不喜茶。”
萧依: ?
萧依诧异地看向娜宁霏，莫非......？眼下朱藐还在，她只能先压下心中所想，配合颔首道。
“辜负县令大人一片好心了。”
朱藐将别院统统让给萧依一行人住下，该说不说，倒是大方。回到屋中歇息一阵，娜宁霏便悄悄潜入萧依的里屋坐下，自顾自地玩起黑白棋子来。
“公主……”
萧依刚从床上坐起，就发现鸢时一脸委屈地望着自己，“奴婢拦不住。”
“不打紧。”萧依摆了摆手，起身向娜宁霏走去，“让我看看，我们阿霏下了如何一盘好棋。”
“……”
俯身一瞧，棋局愣是没看出半点儿，倒是能看出娜宁霏拼出副狸猫形状，“你是认真的吗？”
“楼兰人不会下棋，有什么不对的。”
娜宁霏自得其乐，眼神示意萧依坐下，“你真认识什么神医？”
“认识啊，本小姐什么人手没有。”萧依挑了挑眉，将身子往前凑了凑，得意地询问道，“怎么，想把我的底细都摸清楚，好回去告诉安归王？”
“对付你，不需要王出手。”
“呵，那是自然。不过……”萧依顿了顿，“今不让我喝这茶水，难不成是茶有问题？”
“……没问题，逗逗你罢了。”
“那府上呢，我的身份不方便在朱藐面前多出现，你可有查到什么?”
“没有。”
“你！！”
见娜宁霏如此，萧依险些被气晕过去，这家伙，说好的合作呢，这个也不说，那个也不让问，定是存心的！
“有些事，太过正常才会不对。”
娜宁霏抛下这句话，就独自从窗口翻了出去，鸢时合上窗扉，关切地询问道:“公主，我们还要相信她吗？”
萧依垂眸注视着桌案上的用棋子摆出来的狸猫图案跟早己凉透了的冷茶水，轻蔑地勾起嘴角，“信啊，怎么能不信呢。”
“夜枫，立刻吩咐下去，让他们别喝这府上的茶水，还有——”
“明日叫魏纪来一趟。”
“是。”
……
“皇姐那里，没什么大事吧？”
“回陛下，娜宁霏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夜枫低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
“她们一同去了朱县令家，还向江晏借了道身份，给娜宁霏。”
“皇姐在外是需要个妥帖的身份——慢着！?”萧柳眼神一凛，抓起夜枫衣领追问道，
“你说给了谁?”
“回陛下，是…娜宁霏。”
翌日，县令府上。
“县令大人，这位便是我说的魏神医。”
萧依领着魏纪走到朱藐面前，只见魏纪身着白色青衣，背挎翠色竹箱，箱中药瓶随魏纪行礼起伏时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由内而外透露出来的气质令朱藐极其满意。
他快步走上前，谈笑间将萧依和娜宁霏抛之脑后，“久仰久仰，敢问魏神医师出何门啊？”
“我乃凌霄派座下大弟子，师父向来喜静，我便随他老人家一同住在山里。”
“喔，哈哈哈哈哈，难怪难怪啊！”朱藐一听，这人来头不小，又说的一板一眼不像有假，便笑呵呵地引路，“请进，请进。”
娜宁霏听着像是魏纪在吹牛，便抱有怀疑的态度打量着萧依，“哪儿找来的？”
“假的。”
“那你——！”自觉声音有些大，娜宁霏便压低声线说道，“那你还敢在朱藐面前打幌子，真是不怕窟窿捅大了。”
“会医术不是假的，这就够了。”
“是呀是呀，魏纪大人可厉害了，公主身子便是由他调理。”
“鸢时，不该多嘴时别多嘴。”
“奴婢知错了...”萧依瞧了眼娜宁霏，发现她根本不把这回事放在心上，便自顾自地扯开话题道：“我手底下的人，就从来没有失手过，这便是他们的本事。”
两人拌着嘴再次入座，便发现魏纪同朱藐己是攀谈的热火朝天，恨不得立刻带他去朱小姐的闺房医治。见萧依回来后，魏纪故作为难的皱了皱眉，“不是在下不愿意帮县令大人，只是......”
“在下今日本就为柳小姐所来，待——”
“不打紧，魏医师先去看看朱小姐罢，我瞧着县令大人很是担心呢。”说完，萧依柔弱地又咳了咳，挥挥帕子，示意他允诺朱藐的请求。
“对呀！”朱藐见机行事，顺坡下驴，“既然柳小姐都这么说了，朱某在此先谢过柳小姐。”
“好，我随县令大人同去，还请柳小姐稍等片刻。”
“那我跟阿霏便先回别院等你。”
“快快快，这边。”此时朱藐可顾不得什么江家柳家小姐，自家女儿能卖得一好价钱才是最重要的，他急吼吼地掀开珠帘，迫切地领着魏纪消失在他们眼前。
“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多关心人家。”娜宁霏双手抱胸，冷哼道：“猫哭耗子假慈悲。”
“嗯？”萧依歪着脑袋，偷偷观察着娜宁霏的神情，“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没有，不知道。”
“呵，我答应你的，自会实现，阿霏不必囫囵吞枣。”萧依看破不说破，只笑笑没继续说下去。
“我跟你很熟吗？阿霏阿霏的。”
“走吧阿霏。”
“喂！！”
萧依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抛开娜宁霏内奸身份来看，倒跟霜见无异。偶尔性子倔一点烈一点都不是什么大事，倘若先前猜测的身份坐实，她还偏不信自己捂不化娜宁霏这块冰。
想到这儿，她便踏着较轻快的步伐头也不回地往别院走去。
......
“陛下您找我？”
“朕听说你给皇姐做了个假身份，可有这回事啊？”
“没错，公主她怕在外行事不方便，所以——”
“恐怕行事不方便的人不是她吧。”
“陛下这是何意？”
受到没由头的圣人之怒，江晏有些摸不着头脑，细细想来并没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可萧柳却泼了他一盆冷水，“娜宁霏可是拿着你给的身份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县令府！”
“什么！？”
“这下你着急了——”见江晏提着剑就要往外冲，萧柳怒火首冲头顶，掌击桌案时的一声声在这空旷大殿内显得无比骇人恐怖。
“明知此行有敌国奸细，即便是皇姐相求，为何不谨慎些！”
此刻深陷于黑暗中的江晏，只觉肩上多了几道威压，但他仍旧临危不惧，回身跪在地上大声应和道：“微臣自知有罪，还请陛下赐我前去保护公主安危的权利。”
“此番，你要做的还远不止这些......”萧柳吐出口浊气，“你知道该做什么。”
“去把娜宁霏给我抓回来。”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