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江山还兴致勃勃地给江与月介绍路边的庄稼、水渠,哪个坡是放牛的草场,哪个水塘能摸鱼。江与月也饶有兴致地听着。
但走了约莫西五十分钟后,日头越来越毒,土路被晒得发烫,脚下的尘土也越积越厚。
身后传来了抱怨声:
“累死了……这什么破路啊……”
“就是,早知道这么远,就该让牛车跑两趟,我们在公社等着……”
“我的脚肯定磨出水泡了……”
其中一个留着短发、看起来脾气比较冲的知青,看到前面走得还算稳当的江与月,忍不住酸溜溜地开口,试图拉她“共情”:“喂,前面那位女同志,你是老知青吧?你说说,这大队安排也太不合理了,牛车就一辆,拉行李不拉人,这不是折腾人吗?我们大老远来建设农村,就这待遇?”
江与月脚步没停,连头都没回,仿佛没听见。她可不想接这个话茬。牛车坐不下是事实,抱怨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让自己更烦躁。再说,她现在的身份是“回乡探亲”,不是知青,没必要掺和他们的事情。
那知青见江与月不理他,讨了个没趣,悻悻地闭上了嘴,继续跟同伴抱怨去了。
江山倒是回头看了一眼,小声对江与月说:“别理他们,刚来都这样,过段时间就习惯了。咱们队里条件算好的了。”
江与月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她只想快点到地方,洗把脸,这汗水把头发糊在脸上也太难受了。
至于那个眼神复杂的女知青和可能存在的“年代文剧情”?她只能旁敲侧击让“大侄子”尽量远离知青。她自己的故事还没谱呢,可不想给大侄子当配角。
一个半小时的路程,终于看到了前方炊烟袅袅、被绿树环绕的村庄轮廓。
当夕阳的金辉洒满村头那棵巨大的老槐树,将斑驳的树影拉得老长时,江与月终于到了前进大队。
村庄被绿树环绕,土坯房错落有致,房前屋后种着瓜果蔬菜,鸡鸭在篱笆边踱步,空气中弥漫着炊烟、泥土和青草的混合气息。
江山家在村子东头,一个挺大的院子,几间土坯房虽然老旧,但收拾得干净利落。院子里搭着葡萄架,绿叶间垂下一串串青涩的小葡萄,几只芦花鸡在角落里刨食。
“爹!娘!爷!有客人来了!”江山一进院门就兴奋地喊起来。
很快,屋里涌出来一群人。打头的是个精神矍铄、头发花白的老爷子,后面跟着一对五十岁上下、面容淳朴敦厚的中年夫妇,还有两个比江山年长些、同样穿着粗布衣裳的壮实汉子,以及他们的妻子,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也好奇地从大人身后探出头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江与月身上,带着疑惑和好奇。眼前这个姑娘,穿着碎花衬衫深蓝裤子背着崭新的军用挎包,皮肤白皙,面容娇艳,一看就不是乡下人。
“小山,这是……” 江大河疑惑地问。
江山激动地指着江与月:“爹!爷!还记得年轻时就去参军的三太爷爷吗?”
“啥?!”
“这是三太爷爷的孙女江与月。”
“三叔的孙女儿?!”头发花白的老爷子瞪大了眼睛。
院子里瞬间炸开了锅,惊讶、难以置信、随即是欢喜。
江守成老爷子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往前走了两步,浑浊的老眼紧紧盯着江与月的脸,嘴唇哆嗦着:“三叔……的孙女?这眉眼……倒像他年轻时候!”老人的眼眶瞬间了。
被说像爷爷年轻的时候,江与月也是礼貌的微笑着,可能谁养的就像谁吧。
江大河和赵金花也激动地搓着手,连忙招呼:“快!快进屋!进屋说话!”
一行人簇拥着江与月进了堂屋。
堂屋宽敞,地面是夯实的泥土,靠墙摆着桌子和几张旧椅子。江与月被让到主位旁的椅子上坐下,江母赵金花立刻端来一碗温热的糖水。
江与月捧着碗,感受着碗壁传来的暖意和周围一道道热切的目光。
她简要地说明了情况:早些年战争多,爷爷跟着部队到处跑,后来在南方穗城定居了下来,前几年己经过世了。她这次回来,就是替爷爷回来看看,祭扫祖坟。
“唉!三叔……走啦?”江守成老爷子抹了把眼角,声音带着哽咽,“他比我大不了几岁呢……当年领着我们几个小的漫山遍野的跑……以前还托人捎过信,说在部队挺好……”老人唏嘘不己,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
“三爷爷是英雄!”江大河语气充满敬佩,“当年打鬼子,打反动派,都是好样的,村里人都知道!”
江家人你一言我一语,讲述着他们记忆中关于江长利的事情……言语间充满了对这位离家多年、为国尽忠的亲人的深切怀念和自豪。
江与月静静地听着,仿佛通过这些质朴的讲述,触摸到了爷爷未曾对她细说的、充满活力的少年时光。她看到了一个更加鲜活、更加立体的爷爷,而不仅仅是记忆里那个慈祥的老人。
堂屋里的气氛非常融洽,大侄媳妇、二侄媳妇热情地张罗着添茶倒水;几个孩子虽然害羞,但也好奇地凑近看着这位城里来的“姑奶奶”;江石、江磊兄弟俩憨厚地笑着,搓着手不知该说什么好。
看着眼前这其乐融融、真诚质朴的一大家子人,江与月心里既感动又有些汗颜。她完全没想到爷爷老家还有这么多亲戚,这次回来,她只想着祭扫祖坟和给那没见过面的大爷爷带的奶粉,根本没准备那么多的见面礼。
她借口去上厕所用空间里的红纸包了几个红包,作为长辈的堂伯是20块的,堂哥和嫂子是10块,江山三个大侄子及两个侄媳是5块的,几个侄孙子是2块的。在这个年代的农村绝对是大礼了,也是因为初次见面才包这么多。
“堂伯,大河哥,金花嫂子……” 江与月站起身,“我这次来得匆忙,也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么多亲人长辈,没有准备什么东西……” 她说着,从那个军绿色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小红包,分别递给了江守成老爷子、江大河、赵金花,还有其他几人。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江大河和赵金花连忙推拒。
“孩子,你回来看看就好!拿什么钱!”江守成也摆手。
“我爷爷离家就很少回来,也是你们看顾着家里的老人,我也算是替爷爷尽一些心意。”江与月坚持着,态度诚恳。江家人见她真心实意,这才不好意思地收下。